火圣殿内,往日的咆哮与烈焰肆虐的景象不再。
火焰依旧在殿内流淌,却不再是失控的暴怒,而是如同温顺的宠物,环绕着一个静坐的身影。
火燎耶盘膝坐在大殿中央,赤红的瞳孔中燃烧的不再是纯粹的怒火,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近乎冰冷的理智火焰。
他被禁足已久,最初的狂躁与不甘,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中,被磨砺成了一种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的东西。
他“目睹了”庞尊的蜕变与归来,感受到了水清漓的深不可测,听闻了世王与八风的种种动作。外界的风起云涌,如同毒针般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他渴望力量,渴望自由,更渴望……那个高高在上的、将他禁锢于此的身影。但他知道,以往的咆哮与破坏,只会让她更加厌恶,将他推得更远。
“必须改变……”火燎耶低声嘶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硬闯不行,哀求更不可能……必须让她看到我的价值,看到我的……改变。”
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驯服最狂暴的火焰般,驯服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他不再将力量用于无意义的破坏,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去掌控。他甚至开始回忆文茜(曦和)平日里处理政务时说过的话,关于平衡,关于秩序,关于……仙境的整体利益。
“她看重仙境的稳定与发展,看重那些能做出实际贡献的人……”
火燎耶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庞尊那小子,不过是运气好,找到了什么雷核碎片。水清漓也不过是占了属性的便宜……我火燎耶,难道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他将目光投向了火圣殿外,那片因他往日怒火而变得有些贫瘠焦灼的领地。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骤然亮起。
他不再坐困愁城,而是开始调动起自己所能掌控的、有限的火系力量。他没有去冲击禁制,而是将这些力量用于……修复。
他引导着温和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灼烧着领地内那些因能量冲突而结板的土地,使其重新变得松软。
他操控着火苗,精准地剔除了一些变异、带有微弱侵蚀性的魔化植物。
他甚至尝试着,用极其精细的火焰,去提炼领地内几种特有的火属性矿石,去除杂质,留下精华。
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比大战一场还要艰难百倍。火焰天生倾向于毁灭与扩张,如此精细的操作,需要他付出巨大的心神去约束、去引导。
好几次,他差点控制不住,险些将好不容易修复的区域再次焚毁,但他都强行忍耐了下来,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他知道,自己必须成功。这是他唯一能向她证明“改变”的方式。
日复一日,火圣殿外的领地,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焦黑的土地重新焕发出暗红色的生机,一些耐火的灵草开始萌芽,被提炼出的纯净火晶石,虽然数量不多,却散发着精纯的能量波动。
火燎耶甚至开始利用被禁足后多出来的时间,强迫自己阅读一些关于火系能量精细应用、生态平衡的基础典籍。
这些东西,以往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他“笨拙”地学习着,试图理解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道理”。
这一日,他完成了一小片区域的生态修复,看着那在微风中摇曳的几株新生的“赤焰草”,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取出一块由最纯净火晶打磨而成的薄片,以自身心火为笔,开始在上面烙印信息。
他没有写任何求饶或表功的话语,只是客观地、甚至有些生硬地,记录下了自己这段时间对领地修复的尝试、遇到的问题、以及取得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果。
包括土地改良的数据、灵草生长的观察、火晶提纯的损耗率等等。他将自己对火系力量精细化操控的一些粗浅心得也附在了后面。
这更像是一份……工作报告。
做完这一切,他唤来一只灵智不高、但忠诚可靠的小火灵。
“把这个……送到太阳神殿外围,交给任何一个仙侍即可。不要多说任何话,送了就回来。”他沉声吩咐,将晶片交给小火灵。
小火灵懵懂地点点头,叼着晶片,小心翼翼地绕过禁制最敏感的区域,朝着太阳神殿的方向飞去。
火燎耶看着小火灵消失的方向,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是他的一次赌博。赌她是否会看到这份报告,赌她是否会因此……对他有一丝改观。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焦躁地等待结果,而是重新坐回大殿中央,继续他那艰难而枯燥的修复与学习。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境,似乎与以往有了一丝不同。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稳重。
太阳神殿内。
文茜正在处理公务,一位仙侍恭敬地呈上了一块散发着微弱火能量的晶片。
“殿下,这是火圣殿外围巡逻仙侍收到的,来自……火领主麾下小火灵,指名呈送给殿下。”
文茜闻言,眉梢微挑。火燎耶?他又想耍什么花样?她接过晶片,神念扫过。
晶片内的内容,让她微微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控诉、哀求或者威胁,只有一份格式生硬、数据却颇为详实的“工作报告”。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对火圣殿外围领地的修复尝试,包括遇到的困难(比如火焰控制不稳导致局部过烧)、取得的微小进展(比如赤焰草成活率),甚至还有他对火系力量精细化应用的一些……颇为稚嫩,却看得出是认真思考后的心得。
文茜沉默地看着这份报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
火燎耶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让他静下心来去做这些细致琐碎、甚至与他本性相悖的事情,其难度可想而知。这份报告,虽然粗糙,却透着一股……笨拙的诚意?
她能感觉到,火燎耶似乎在努力向她证明什么——证明他并非只会破坏,证明他也有能力为仙境做贡献,证明他……在改变。
“倒是……难得。”她轻声自语。这份报告,比任何咆哮和保证,都更有分量。
她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火燎耶的禁足令,是因他之前与黎灰勾结、险些酿成大祸而罚,关乎规矩与威严,不能因一份报告就轻易撤销。
但她将这块晶片单独收了起来,并在心中,对火燎耶的评价,悄然调高了一线。
或许,这颗不安分的火星,真的有了被驯服、甚至发光发热的可能?前提是,他必须将这份“改变”持续下去,并且……经得起更大的考验。
她看向殿外,目光仿佛穿透空间,落在了那片正在被悄然修复的焦灼土地上。
“路,是你自己选的。能否走出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而此刻的火圣殿内,火燎耶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报告”已经送达。
他依旧在重复着那枯燥的修复工作,只是心中那份因等待而产生的焦灼,似乎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稍稍驱散了一些。
他知道,想让她松口,绝非易事。但他愿意等,也愿意……继续这样“笨拙”地努力下去。为了自由,更为了……能再次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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