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日,来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的邺京,火树银花不夜天。
崔姮站在相府门前的石阶上,望着满街流光溢彩的花灯,想到一会儿要和南宫铭逛花灯,只觉得胸口发闷。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杏红色的锦缎斗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的缠枝莲纹,这件斗篷是母亲特意命人赶制的,说是要衬她如雪的肌肤,好让太子殿下看了欢喜。
姣姣,怎么还站在这里?太子殿下的车驾已经到了街口了。崔丞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崔姮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抗拒,女儿这就去。
她轻声应道,声音柔得像三月的春风,任谁也听不出其中的勉强。
相府门前,仆人们早已列队恭候。
崔姮缓步走下台阶,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远处,太子的车驾缓缓驶来,金线绣制的车帘在灯火下熠熠生辉,那光芒刺得她眼睛发疼。
姮儿。车帘掀起,南宫铭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今日穿了件靛蓝色的锦袍,腰间系着金丝玉带,发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簪,端的是风流倜傥。
他朝她伸出手,眼中满是柔情,孤来接你去看灯。
崔姮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羞涩的笑容,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多谢殿下。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南宫铭却像是得了什么珍宝,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车。
车厢内熏着龙涎香,浓郁得让人窒息,崔姮悄悄将车窗推开一条缝隙,让寒风吹散些许令人作呕的香气。
冷吗?南宫铭关切地问道,伸手就要去关窗。
崔姮连忙摇头,不冷,只是......想看看外面的灯火。
南宫铭笑了,那笑容在崔姮眼中虚伪至极,就知道你喜欢这些,孤今夜特意命人在朱雀大街安排了最好的观景位置。
殿下费心了。崔姮低眉顺眼地答道,目光却飘向窗外。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孩童们提着各式花灯跑来跑去,笑声传入车中。
她不禁想起远在苏州的沈昭,如果阿昭在她身边就好了。
姮儿?你在想什么?南宫铭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崔姮心头一跳,迅速掩去眼中的思念,没什么,只是被这热闹景象迷住了。
南宫铭满意地笑了,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
崔姮强忍着躲开的冲动,任由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那触感让她想起毒蛇爬过肌肤,冰冷而黏腻。
车驾在朱雀大街停下。
南宫铭先一步下车,转身要扶崔姮。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手递了过去,刚站稳,就听见周围百姓的议论声。
那就是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吧?真是郎才女貌!
崔家娘子生得真俊,难怪太子殿下如此倾心。
崔姮听着这些话,心中冷笑,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今生她早就不稀罕了!
太子不知崔姮的排斥,他听得众人的议论,心里一阵雀跃满足。
此生,他定会给姮儿最大的幸福!
姮儿,你看那盏走马灯。南宫铭指着不远处一座三层楼高的彩灯,兴致勃勃道,那是苏州匠人特制的,上面绘着《洛神赋》的故事。
苏州二字像针一样扎进崔姮心里。
阿昭就在苏州......
她与他约定此生,可谁能想到,南宫铭这贱骨头请旨赐婚!
姮儿?南宫铭见她出神,轻轻唤道。
崔姮回过神来,勉强一笑:确实精美绝伦。
南宫铭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牵着她的手往灯前走去,崔姮感觉自己的手像被铁钳夹住,挣脱不得。
周围侍卫开道,百姓纷纷避让,她能看到那些人眼中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
没人知道,这位看似温柔的未来太子妃,此刻心中翻涌着怎样的厌烦。
殿下,要猜灯谜吗?路过一处灯谜摊时,崔姮突然开口。
南宫铭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欣然应允:姮儿喜欢,自然要猜。
摊主见太子驾到,诚惶诚恐地捧上最难的几个灯谜,南宫铭随手拿起一个,念道: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这是何物?
崔姮几乎脱口而出字,这种题她还是会的,但她抿了抿唇,故作困惑地摇头:臣女愚钝,猜不出来。
南宫铭得意地笑了:日字。画太阳是圆的,写字却是方的;冬日昼短,夏日昼长。
殿下真是博学。崔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讥讽。
听到崔姮带着崇拜的赞美,南宫铭心情好极了,道:姮儿,这盏兔子灯,可喜欢?
他指着刚刚猜透谜底的一盏雪白的兔子灯问道。
崔姮敷衍道:很喜欢,只是......没想到殿下会记得臣女属兔。
南宫铭闻言大喜,立刻那盏灯亲手递到她手中,深情款款道:本宫自然记得姮儿的一切。
谢谢殿下。崔姮接过灯,面上一副含羞高兴的模样,可把南宫铭看得满心柔软。
“姮儿何必与我客气。”说着又要来牵她的手。
崔姮假装整理衣袖避开了,指着远处惊呼:殿下快看,烟花!
夜空中,万千烟火同时绽放,将整个邺京照得如同白昼。
人群发出阵阵惊叹,崔姮却只觉得那绚烂的光芒刺眼至极。
南宫铭趁机站到她身后,双臂虚环着她,在她耳边低语:美吗?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
很美。崔姮机械地回答,眼睛盯着烟花,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男人的气息喷在耳畔,崔姮浑身僵硬,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讥讽自己的他、仇恨自己的他、厌恶自己的他......
越想,崔姮的心就越冷。
而南宫铭抱着心爱之人,仰头望向漫天烟火,心情颇好。
真好,重来一世,他抓住了他的幸福......
烟花结束后,舞龙队伍开始穿梭于大街小巷。
南宫铭兴致勃勃地拉着崔姮跟随人群移动,不时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崔姮只是点头或摇头,心思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苏州。
阿昭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看灯?可会想起自己?
姮儿似乎心不在焉?南宫铭突然停下脚步,探究地看着她。
崔姮心头一凛,迅速换上羞涩的表情:臣女只是......有些累了。
南宫铭恍然大悟,自责道:是孤考虑不周,天色已晚,孤送你回府。
听到要结束了,崔姮暗自从口气,转而盈盈一笑,道:“好,多谢殿下。”
回程的马车上,南宫铭比来时更加亲近,几乎要贴到她身上,问:“姮儿,今晚你开心吗?”
崔姮谎话张口就来:“自是开心的,多谢殿下,让臣女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上元节。”
见她开心,南宫铭也开心了,凑过来握着他的手,压低声音,温柔至极道:“只要姮儿开心就好,今后,孤年年陪你过元宵。”
崔姮故作娇羞地下头,“多谢殿下。”
南宫铭见心爱之人如此反应,爽朗一笑,笑声在车厢内回荡。
马车慢悠悠前行,又过一阵,眼看即将到相府。
姮儿,南宫铭突然转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即将分别,你可有话对我说?
崔姮强忍着甩开他的冲动,低眉顺眼地答道:承蒙殿下厚爱,臣女不胜荣幸,今夜是我最开心的元宵节。
南宫铭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手指微微用力: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再过两个月,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了。
崔姮感到一阵窒息。
两个月......
好烦。
殿下......她刚想说什么,南宫铭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下一刻,他的唇压了上来。
崔姮如遭雷击,本能地挣扎起来。
但南宫铭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他的唇舌蛮横地侵入,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崔姮拼命推拒,指甲甚至抓破了他的手背,但他只是吃痛地哼了一声,反而吻得更深。
这一刻,崔姮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床笫之间被他暴力强迫的时候,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感席卷全身,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咸涩的滋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终于,南宫铭放开了她,粗粗喘着气,目光灼灼凝视着她,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崔姮仓皇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车壁,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泪水未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南宫铭却将她的反应当作了羞涩和动情,满意地笑了,他温柔又怜爱地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姮儿莫怕,你我既已定亲,这不算逾矩。
崔姮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破口大骂,她垂下头,让散落的发丝遮住自己愤恨到扭曲的表情。
好在,此刻,林易在外面说:“殿下,相府到了。”
崔姮一听,赶紧提着裙子跑下马车。
“姮儿当心!”南宫铭在身后跟了出来。
二人下车后,南宫铭满眼含情道,声音里满是期待,明日是你的生辰,孤已向父皇请了旨意,要给你一个惊喜。
生辰?
崔姮心头一震。
可恨,明儿又要见到这个讨厌的家伙。
崔姮垂头不语,南宫铭却只当她是害羞,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吧,本宫送你到府门口。
相府门前,崔丞相和夫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太子亲自送女儿回来,两人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南宫铭摆了摆手:丞相、夫人不必多礼。孤与姮儿相处甚欢,只是她有些累了,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崔姮向父母行了一礼,又对南宫铭福了福身:多谢殿下今日相伴,臣女告退。
说完,不等回应,便快步走向内院。
她怕再多待一刻,就会控制不住眼中的恨意。
回到闺房,崔姮立刻命侍女准备热水,她拼命擦洗着被南宫铭碰触过的地方,直到皮肤发红破皮才停下。
侍女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
独自坐在妆台前,崔姮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唇上还残留着被粗暴亲吻的刺痛感,提醒着她今日的屈辱。
她缓缓拉开妆匣最下层的暗格,一支简陋的木簪。
崔姮将木簪贴在胸口,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阿昭,她的阿昭,他们何时才能面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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