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亲启:
见字如晤。
自汝母去后,倏忽廿载。每忆昔年庭前共看玉兰纷落,犹觉鼻尖残香未散,而今唯见空枝映月,此恨绵绵。
当年吾以家族旧规为枷,执意阻尔双亲姻缘,至使明珠投暗,骨肉分离。岂料尔母性烈,竟夜奔千里,自此鱼沉雁杳。吾遍历九州,踏遍三江五岳,访遍云梦潇湘,终不见故人片羽。每每闻得江南有女似卿,必昼夜驰往,然次次负空而返,唯见野渡孤舟,寒鸦栖复惊。
今得天垂怜,得见汝容。眉目间尽似汝母当年,然眸光沉静处,又类汝父之坚毅。乍见之时,竟恍然不知今夕何夕,惟见旧时玉兰纷落如雪。
吾知残年风烛,本无颜求恕。然每抚尔母幼时所制香囊,针脚犹存而音容已渺,辄痛彻肝肠。但求许我稍补廿载失护之憾,若得见汝归宁,当亲执扫帚净阶九里,焚香告于先祖。
临书涕零,不知所言。惟愿暂息风涛,容渡者撑篙相溯,或可抵彼岸春花。
舅父 炎承”
看完信,沈昭俊朗的面容阴沉。
窗外朔风簌簌,裹挟着雪花飞舞。
书房内,一盏孤灯如豆,火苗在穿隙而入的寒风中摇曳不定,将沈昭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砖墙上,明明灭灭,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那后面的信已被烛火点燃,化作陶碗中一撮蜷曲的黑灰,唯有其中冰冷的字句,已深深烙进他的脑海。
现在沈昭心中已有九成把握,这神焰身为前朝余孽,想必是一心想复国,而自己就是他们放在朝廷的棋子。
前朝余孽.....复国......棋子......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压得他这位寒门出身的七品小官几乎喘不过气。
他,沈昭,寒窗十年,凭借满腹经纶夺得状元魁首,原以为自此可一展抱负,匡扶社稷,却不料早已身陷泥沼,成了前朝神焰一族埋在今朝的一枚暗棋!
真是天大的讽刺。
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冰凉的砚台,沈昭的思绪飞速流转。
神焰族寻上他,无非是因他这“状元”的身份有朝一日或可接近权力中枢,方便他们行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相互利用。
而与虎谋皮,其险可知。
想到父亲的手札,让他遍体生寒。
朝颜有五成可能......不,哪怕只有一成,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她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需要力量。
在这远离京师的小县,无权无势,如履薄冰。
南宫铭贵为太子,也与乃是情敌,将自己贬迁至此。
沈昭太需要破局的力量,而神焰族此刻递来的,虽是毒药,却也可能是唯一的捷径。
沉默在寒冷的书房里蔓延,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利弊得失,在他心中反复权衡,如同窗外被风雪肆虐的枯枝,挣扎不休。
最终,他眼中掠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罢了!”
心中一声低喝,如金石坠地。
若合作仅止于相互利用,若朝颜无恙,他便暂且虚与委蛇,借此力破局。
但若他们敢将主意打到朝颜头上......
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举报!
这个念头一起,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镇定。
是了,举报前朝余孽,这是泼天的大功!
即便太子不喜他,如此大功足以震动朝野,按律足以让他连升数级!五品?甚至四品?皆有可能!
届时,他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而非他人掌中棋子。
难怪......难怪沈烨给的资料只谈家族情谊,绝口不提前朝二字,是怕沈昭知晓真相后,反手便将他们卖了个干净,换来锦绣前程!
沈昭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讽。
也难怪会有人暗中搜查他家中老屋,定是上次会面,沈烨试探出沈昭对往事一无所知,生怕其父母留下什么凭证,故而欲抢先销毁,不留后患!
万幸!万幸父亲将手札藏得极为隐秘,竟被他找到了。
这不仅是与神焰族周旋的保命符,更是未来若需举报时,钉死他们的铁证!
若无此物,他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他日东窗事发,他这“余孽党羽”的罪名坐实,便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此刻,证据在手,他心中已有了底气,不再全然被动。
当下最紧要之事有二: 其一,立刻将父亲的手札秘密拓印数份,遣绝对心腹保管,若他出事,此物证分不同路线送往京城,交由丞相府。
此为最后的退路,若神焰族出尔反尔,或欲对朝颜不利,这些拓本便是射向他们的利箭,足以保自身无恙,甚至反杀。
其二,必须尽快确认,神焰族对朝颜究竟是何意图。
心思既定,沈昭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提笔蘸墨,铺开信笺。
笔尖在灯下凝滞片刻,旋即落笔,力透纸背:“族兄烨亲启:年关将至,雪夜甚寒,弟有要事相商,关乎家族前路,望明日一晤。”
信纸被轻轻吹干,折叠收起。
沈昭推开窗,一股寒风裹着雪片扑面而来,刺骨的冷意却让他头脑愈发清明。
窗外,天地皆白,仿佛要掩盖世间一切污秽与阴谋。
但他的路,已在雪中清晰起来。
次日,沈昭命人找来拓印的工具,他要亲自拓印保存。
......
次日清晨,沈昭照常去当值。
午时钟响,沈昭特意绕到大街最喧闹的食肆区,就在卖胡饼的摊子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又出现了。
大汉正捧着羊肉馍大嚼,见到沈昭看过来时瞳孔骤缩,转身就要没入人群。
“壮士留步!”沈昭抢先拦住去路,声音明朗如常,“那日承蒙相助,一直未曾道谢。今日恰巧遇上,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大汉攥紧手中的馍,油汁从指缝间渗出。
四周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几个书生正从书画铺里出来,更远处还有巡城卫兵的皮靴声。
他盯着沈昭一身绿色公服,终是粗声道:“小人不敢当。”
“何必推辞?”沈昭笑着指向临街酒楼,“醉仙楼的二十年杏花春,莫非还比不上兄台手中的羊肉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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