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坊的爆炸声浪还在猎场上空回荡，热浪裹挟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将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楚小小刚把皇后从坍塌的高台边缘拖到安全地带，就听见密林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低吼——不是猎犬的吠叫，更像是某种大型猛兽被激怒后的咆哮，带着撕碎一切的暴戾。
“那是什么？”林潇然握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猎场西侧的铁丝网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铁丝网的钢筋像被揉皱的纸一样扭曲着，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楚景渊将皇帝护在身后，箭矢已经搭在弓上，羽箭的尾羽因他紧绷的手臂而微微颤抖：“是皇家猎苑里圈养的黑熊！上个月刚从关外运来的，野性未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只体型堪比小牛犊的黑熊从密林里撞了出来，黑色的鬃毛被火药的烟尘熏得有些发灰，胸前一道狰狞的旧伤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它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下的人群，涎水顺着锋利的獠牙滴落，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点，显然已经被刚才的爆炸和火光彻底激怒。
“不好！”楚小小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身边的两个学生推到楚景渊身后，“它的目标不是散落在周围的猎物，是人！你看它的眼睛——”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黑熊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眼神狂乱而执着，死死锁定着人群中最显眼的几个身影——被楚景渊护着的皇帝，正在施救的楚小小，还有瘫在地上哭喊的刘太医。
“是人为的！”林潇然的刀“噌”地出鞘，寒光映着她的脸，“这熊的脖子上有铁链！有人在控制它！”
果然，随着黑熊的动作，一道细如发丝的铁链从它颈间的鬃毛里露了出来，铁链的另一端隐没在密林深处，显然有人在暗处操控。
“混账！”楚景渊的箭“咻”地射出，擦着黑熊的耳朵钉在后面的树干上，箭尾震颤不止，“想用猛兽制造混乱，趁机灭口？”
黑熊被箭风激怒，发出一声咆哮，猛地朝最近的楚小小扑了过来。它的爪子带着腥风扫过，楚小小下意识地将皇后往旁边一推，自己却被气浪掀得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断裂的石柱上，疼得眼前发黑。
“小心！”林潇然的刀带着破空声砍向熊爪，却被黑熊坚硬的掌骨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三步。“这畜生皮太厚，硬拼不行！”
楚小小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黑熊转身又朝她扑来，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急中生智，抓起身边一根烧得半焦的木柱，往黑熊的眼睛里狠狠刺去——这是她在边关跟着猎户学的法子，对付猛兽要攻其要害。
“嗷——”黑熊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巨大的巴掌拍下来时却失了准头，只扫到楚小小的肩头。她被打得踉跄着撞在墙上，肩膀瞬间麻得失去了知觉，但手里的木柱却死死嵌在熊眼之中，鲜血顺着木柱流下来，染红了她半条手臂。
“小小！”楚景渊的第二支箭射中了黑熊的前腿，铁链突然绷紧，黑熊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他趁机冲到楚小小身边，将她拉到身后，“你怎么样？”
“死不了！”楚小小咬着牙摇头，视线却穿透熊熊火光，落在密林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黑影上。刚才黑熊扑过来时，她清楚地看到那黑影动了一下，铁链就跟着绷紧了——操控黑熊的人，就在那里！而且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借猛兽之手，除掉皇帝、皇后，还有知道丹药秘密的自己和刘太医！
“林潇然！带陛下和皇后往东侧的木屋撤！”楚景渊的声音在混乱中异常冷静，“那里有坚固的石门，能挡住猛兽！”
“那你呢？”林潇然一边挥刀逼退扑上来的黑熊，一边大喊。
“我和小小拖住它！”楚景渊的箭一支接一支射出，精准地落在黑熊的四肢关节处，虽然伤不了要害，却能暂时限制它的行动，“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潇然咬了咬牙，招呼着护卫营的人架起皇帝和昏迷的皇后，朝着东侧的木屋撤退。黑熊见状想要追赶，却被楚景渊的箭雨逼得连连后退，愤怒的咆哮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它在等命令。”楚小小捂着发麻的肩膀，低声对楚景渊说，“你看它每次动作前，铁链都会先动一下，操控它的人在观察局势，想找机会一击得手。”
楚景渊点头，余光瞥见刘太医还瘫在原地发抖，突然一脚将他踹向木屋的方向：“滚！留着你还有用，别死在这里！”
刘太医连滚带爬地跑了，黑熊果然没有追，依旧死死盯着楚景渊和楚小小，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现在怎么办？”楚小小捡起地上的一把断剑，虽然手臂发麻，握剑的手却异常坚定，“这畜生皮糙肉厚，硬拼我们耗不过它。”
楚景渊突然笑了笑，从箭囊里掏出最后一支箭，箭头在火光下闪着幽蓝的光：“谁说要硬拼？你还记得我们在边关抓野猪时用的陷阱吗？”
楚小小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引它去西边的沼泽地？”
“聪明。”楚景渊的箭对准了黑熊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那片沼泽刚下过雨，淤泥能陷住它。我射它眼睛逼它往西跑，你去把那边的藤蔓砍断，让它正好掉进沼泽里——”
话没说完，黑熊突然发出一声狂暴的咆哮，铁链猛地被拽紧，它像颗黑色的炮弹一样朝楚景渊直冲过来！这次操控者显然失去了耐心，竟不顾黑熊可能受伤，要强行灭口！
“就是现在！”楚景渊的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刺入黑熊的左眼。黑熊彻底疯了，瞎了双眼的它完全失去了方向，只是循着楚景渊的声音往前冲。楚景渊转身就往西跑，故意踩着枯枝发出声响，将黑熊引向沼泽的方向。
楚小小握紧断剑，深吸一口气冲向旁边的树丛。那里有几棵老藤缠在一起，是猎场用来圈定范围的天然屏障。她用尽全力砍断最粗的那根藤条，断裂的藤蔓瞬间弹起，正好横在黑熊必经的路上。
“嗷——”黑熊被藤蔓绊倒，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朝着沼泽的方向滚了下去。只听“噗通”一声巨响，它半个身子陷进了淤泥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很快就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发出绝望的咆哮。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闷哼，那道黑影似乎想冲出来，却被楚景渊早已安排好的暗卫拦住，很快就没了动静。
楚小小瘫坐在地上，看着沼泽里渐渐平息的黑熊，肩膀的剧痛终于席卷而来。楚景渊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能走吗？”
她点点头，视线却再次投向那片密林。虽然黑影被擒，但她心里清楚，这绝不是结束。能在皇家猎场里放出黑熊，还能精准操控，背后之人的势力远比想象中庞大。而皇后刚才那句“我知道当年你娘的事”，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母亲的死，难道也和这些阴谋有关？
“在想什么？”楚景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小小抬头，对上他担忧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在想，今天这猎场可真热闹。”
楚景渊也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烟灰：“放心，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我都会查出来。”他的指尖带着弓箭的茧子，触到她脸颊时却异常轻柔，“包括你娘的事。”
楚小小的心猛地一颤，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木屋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林潇然的声音带着惊慌传了过来：“楚景渊！小小！你们快回来！皇后她……她快不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楚景渊立刻抱起楚小小，朝着木屋的方向狂奔。夜风卷起地上的火星，猎场的火光依旧在燃烧，而那片看似平静的沼泽里，黑熊的尸体正缓缓下沉，仿佛在预示着某些秘密，也将随着这场混乱，永远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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