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红色警报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在合金廊道间反复碰撞。那被苏晚强行延迟的神经毒气，像黏稠的、看不见的潮汐，仍在缓慢而致命地蔓延。空气中甜腥的气味愈发明显，刺激着鼻腔和喉咙。
顾言背靠着冰冷的、被水流浸湿的墙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视线开始出现模糊的黑斑，四肢传来麻木的沉重感。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合金门，耳朵捕捉着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撞击声、爆破声，以及短促而专业的战术指令。是突击队！他们突破了外层防御！
“坚持住……顾影……”他喃喃自语，用意志力对抗着神经毒素的侵蚀。袖口传来的规律刺痛是他与外界仅存的联系，是黑暗中唯一的缆绳。突然！“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隔离室厚重的合金门猛地向内变形，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凸起，锁芯部位火星四溅！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精准的定向爆破！“砰！”门轴断裂，整扇门带着千钧之力向内倒塌，重重砸在水泊之中，溅起大片水花。
刺眼的战术手电光柱瞬间刺破室内的昏暗和氤氲水汽，勾勒出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手持武器、动作迅捷的身影。“clear！”“发现目标！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紧急医疗支援！”
两个突击队员迅速冲入，一人警戒，另一人快速检查顾言的状况，给他注射了一针通用的神经毒素拮抗剂和强心剂。冰凉的药液流入血管，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我妹妹……顾影……特护病房……”顾言抓住队员的胳膊，用尽力气说道，声音嘶哑破碎。“明白！一队已前往目标区域！坚持住！”队员将他架起，快速向门外转移。
廊道里弥漫着硝烟和那股甜腥气味，红色的警报灯依旧在闪烁，但已经能看到更多穿着防护服的身影在有序地清理通道，建立安全区。战斗似乎尚未完全结束，零星的交火声从更深处传来。
当顾言被架着穿过一片狼藉的廊道，接近出口区域时，他看到了另一组突击队员正用担架抬着一个人快速跑过。担架上那个穿着病号服、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如纸的熟悉侧脸，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顾影！她还活着！他们还来得及！他想呼喊，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强烈的眩晕和药力作用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基地外围，已是一片混乱的海洋。警车、救护车、新闻转播车的灯光将黎明前的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大批警察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竭力阻挡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记者。闪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咔嚓声不绝于耳。各种语言的提问、呼喊、争执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噪音漩涡。
灰雀和苏晚在A.E.G.I.S的接应下，已悄然转移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车内，停在远离人群的角落。车内屏幕实时传输着外面的混乱景象和有限的内部行动画面。
“目标b（顾言）已被救出，生命体征稳定，正送往指定医疗点。”
“目标c（顾影）成功转移，生命垂危，急需高级生命支持。”
“目标A（李理事）……下落不明。核心控制室发现紧急逃生通道使用痕迹。”
苏晚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个被抬上救护车的、顾言的模糊身影，直到车辆鸣笛驶离，才缓缓松了口气，身体脱力般靠在了座椅上。成功了……他们真的把他救出来了。但顾影生命垂危，李理事在逃……胜利的滋味，混杂着太多的苦涩和未尽的悬念。
“数据风暴还在持续扩大。”灰雀切换着屏幕，上面显示着全球各大媒体的头条几乎都被“磐石基因丑闻”占据，多个国家的监管机构宣布启动调查，股市相关板块一片哀嚎。“但我们的事情还没完。李理事逃脱，意味着危险并未根除。顾影需要最顶尖的、不受‘普罗米修斯’影响的医疗资源。还有……你手里那份最原始、最完整的核心数据。”
苏晚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电脑。这里面是“普罗米修斯”毫无删减的原始记录，是比“夜莺”播出的“审判者”数据包更全面、更黑暗的真相。“你打算怎么处理它？”灰雀问，目光平静。
苏晚看着窗外那片被警灯和闪光灯映照得光怪陆离的混乱景象，沉默了许久。将其公之于众？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恐慌和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交给A.E.G.I.S？她对这个组织依旧知之甚少。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声音带着疲惫，“我需要……想一想。也需要确认顾言和顾影安全。”
灰雀点了点头，没有逼迫。“A.E.G.I.S会提供必要的医疗庇护和安保，直到他们脱离危险。至于你，苏晚，你现在是这场风暴的核心见证者和参与者。你的选择，很重要。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们是你的盟友。”
车辆缓缓启动，驶离这片喧嚣与混乱之地。天边，晨曦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微弱而清澈的光芒洒向大地。但这黎明之光，还无法完全驱散昨夜留下的浓重阴影，只能照亮前方依旧布满迷雾的道路。破碎的晨曦之下，救赎与审判，都只是刚刚开始。而苏晚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数据，如同一个尚未引爆的最终开关，其回响，必将深远而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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