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砖窑”三个字,如同带着陈年灰烬的气息,刻在那小块木炭上,也刻进了林天和林婉儿的心头。那是汴京城外西南角一处早已废弃的窑厂,荒凉偏僻,白日都少有人迹,夜晚更是鬼魅一般。
子时,废砖窑。与高顺的会面,注定充满未知与危险。
这一次,林天坚持不让林婉儿同去。“太危险了。若真是陷阱,我一个人脱身尚且困难,不能让你涉险。”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婉儿深知其中利害,虽万分担忧,却也不再坚持,只反复叮嘱:“天哥,一切小心!若有不对,立刻回来,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是夜,月隐星稀,秋风萧瑟。林天换上一身利落的深色短打,将一把平日剁骨用的短刀别在腰后,又将那本至关重要的日记原本用油布包好,贴身藏匿——他需要高顺确认其真实性,但原件绝不能离身。
他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寂静的街巷,避开打更人的路线,迅速向城外西南角摸去。越靠近目的地,周遭越是荒凉,废弃的田埂、杂乱的灌木丛,在夜色中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废砖窑的轮廓终于在黑暗中显现,那是一座巨大的、半塌的土窑,像一头蛰伏的怪兽。残破的砖垛四处散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土、腐木和淡淡硫磺的陈旧气味。
林天没有直接进入窑厂范围,而是先在外围潜伏观察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耳中只有风声和虫鸣,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他深吸一口气,如同鬼魅般借着砖垛的阴影,向主窑洞靠近。
窑洞口黑黢黢的,像怪兽张开的大口。林天贴在洞口旁的砖壁上,屏息倾听,里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他轻轻捡起一块小石子,投入洞内深处。
“嗒”的一声轻响后,洞内的呼吸声骤然停止,随即,一个苍老、警惕如同受伤老兽般的声音低低响起:“……谁?”
“南山风大,来送炭火。”林天压下心跳,说出接头的暗语。
洞内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佝偻、瘦小的黑影,拄着一根木棍,艰难地从黑暗深处挪了出来。月光勉强照亮他满是皱纹和污垢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惊惧与审视,正是白天那个送信的老樵夫——或者说,是高顺的联络人。
他上下打量着林天,浑浊的目光锐利如刀:“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林天坦然道,“高顺呢?”
老樵夫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开洞口:“进来再说,外面冷。”
林天心知洞内情况不明,但此刻已无退路。他握紧了腰后的短刀柄,迈步走进了阴冷潮湿的窑洞。
窑洞内空间颇大,但到处是塌落的土块和碎砖,空气中霉味更重。深处,一堆小小的篝火在角落里燃烧着,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寒意。火堆旁,蜷缩着一个更加瘦削、几乎皮包骨头的身影,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被,不住地咳嗽着。
那身影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抬起头。火光映照下,是一张病容惨淡、眼窝深陷的脸,年纪看起来不过四十上下,但长期的恐惧和病痛让他显得苍老不堪。他的眼神,与那老樵夫一样,充满了极度的警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惶。
“你就是……林天?”病弱男子的声音沙哑无力,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口气。
“是我。你是高顺?”林天走近几步,在距离火堆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病弱男子——高顺,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死死盯着林天:“腰牌……日记……你带来了?”
林天从怀中取出那枚南山苑腰牌,却没有立刻交出日记:“腰牌在此。日记内容我已记下,原件不能离身。我需要先确认你的身份。”
高顺看到那枚腰牌,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泪水,伸出枯瘦颤抖的手,似乎想触摸,却又不敢:“是……是我的腰牌……编号丁亥柒叁……”他喃喃着,眼泪顺着深陷的眼眶滑落,“三年了……我以为……它早就随着我一起烂掉了……”
这反应不似作伪。林天心中信了七八分,但他依旧谨慎:“日记里提到,世子坠崖前,赵天佑和珑月郡主的侍女曾靠近,崖边雪地有拖痕。你还记得具体细节吗?”
高顺的身体因激动和咳嗽剧烈颤抖起来,老樵夫连忙上前帮他拍背。喘了好一阵,高顺才断断续续地说道:“记得……死都记得……世子得了白狐裘,很高兴……赵天佑凑过去,说是祝贺,但……但我看见他往世子酒囊里……弹了点什么……很小动作……珑月郡主的丫鬟,叫翠珠的,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世子说去崖边看景,只带了两个心腹……后来……后来就出事了……我去崖边看……雪地上……有挣扎的痕迹……不像失足……”
他的叙述虽然断续,却与日记内容完全吻合,细节更加具体!尤其是赵天佑疑似下药的举动,这是日记中未曾明确写出的!
林天心中再无怀疑,眼前这个病弱的男人,就是三年前那场阴谋的关键目击者!
“高顺,你现在很危险。”林天沉声道,“康公公的侄儿已经死了。”
高顺闻言,脸上露出巨大的悲恸和恐惧,缩紧了身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任何知情人……我躲了三年……像老鼠一样……咳咳咳……”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需要离开汴京。”林天果断道,“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高顺却绝望地摇头:“走不了……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病成这样……能躲到哪里去?我只求……只求有人能把真相……公之于众……让世子……死得明白……”
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最后的期望,直直地看向林天。
就在这时,窑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有人!”守在洞口的老樵夫脸色大变,猛地吹熄了篝火!
窑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死寂!
林天的心猛地揪紧,短刀瞬间出鞘,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黑暗中,只能听到高顺压抑的、恐惧的喘息声。
废砖窑的会面,果然引来了不速之客!是赵天佑的人?珑月郡主的人?还是……司徒先生?
危机,在黑暗中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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