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冲淡了最后一丝血腥气。林枫将幽蓝毒剑与那枚刻着“影”字的铜牌贴身藏好,这两样东西,是刺向宫廷阴影的利刺,也是悬在他头顶的铡刀。灰衣人临死前的话如同冰锥,反复戳击着他的思绪。
影卫出动,格杀勿论。
这已不是简单的追查,而是不死不休的剿杀。他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迟早会被遍布各处的影卫暗桩发现。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个“玄字”级的杀手了。
继续南逃?天涯海角,又能逃到几时?更何况,陈七生死未卜,那二十八条人命的冤屈,那柄指向深宫的御厨匕首,还有他自己身上那场江南血夜的疑云……这一切,根源都在那座巍峨的京城,在那片波谲云诡的宫墙之内。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他在无尽的追猎中耗尽心力,最终像那灰衣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荒郊野岭。
不能逃。
那就……回去!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前路。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影卫正在四处搜捕他,恐怕绝不会料到,他这个被追杀的目标,竟敢掉头重返龙潭虎穴!
他要回京城。不是以“林氏烧烤”老板的身份,也不是以流亡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全新的、不引人注目的身份,潜入那片是非之地。他要主动去探查,去弄清楚御厨匕首背后的真相,去找到陈七,甚至……去触碰那场江南旧事残留的蛛丝马迹。
这个决定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却也驱散了连日逃亡的迷茫与被动。一股久违的、带着铁锈味的决绝,重新在他血液里流淌。
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在这片密林中又潜伏了两日,利用这段时间,仔细处理了身上可能被追踪的痕迹,将灰衣人那里搜刮来的散碎银两重新分配,并利用林中有限的材料,对自己的面容做了更细致的、偏向南方风霜痕迹的修饰。他不再是那个略显文弱的烧烤摊主,而更像一个常年奔波、饱经日晒的行脚商人或苦力。
两日后,他绕开官道,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开始向北折返。他不再刻意完全避开人群,反而会混入一些南货北运的小型商队或零散流民之中,支付少量银钱换取暂时的通行与掩护。他沉默寡言,动作麻利,眼神里带着底层人物特有的、对世事的麻木与警惕,完美地融入了背景。
一路上,他更加留意官方的动向和市井流言。果然,关于“缉拿盗匪”、“盘查可疑人等”的告示在一些城镇门口贴了出来,画像依旧模糊,但通缉的力度明显加大了。他也从一些商队护卫的闲聊中,隐约听到京城似乎加强了出入管控,特别是对来自南边方向的人员。
这些迹象,印证了他的判断,也让他更加谨慎。
数日后,他远远望见了京城那熟悉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轮廓。他没有选择白天入城,而是在城外一处流民聚集的窝棚区等到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京城各门即将关闭。林枫混在最后一批急着入城的贩夫走卒之中,低着头,向城门走去。他换上了那套“泥鳅”弄来的“张记丝绸商”路引,这是目前最“干净”的身份。
城门守卫举着火把,挨个查验路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的面孔和行李。气氛比以往紧张许多。
轮到林枫时,守卫接过路引,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又抬眼打量他。
“张贵?南直隶来的?贩丝绸的?”守卫声音带着审视,“你的货呢?”
林枫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堆起讨好的、带着几分疲惫的笑容:“军爷明鉴,小的路上遭了雨,一批货损了,先进城寻个落脚处,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旧主,处理掉剩下的……唉,这年头,生意难做啊。”他语气自然,带着行商特有的苦涩。
守卫又盯着他看了几眼,似乎没发现什么破绽,将路引还给他,挥了挥手:“进去吧!最近城里不太平,安分点!”
“是是是,谢军爷,小的晓得。”林枫连连点头,接过路引,快步走进了城门洞。
当脚踏上京城内熟悉的、被无数车马行人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时,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喧嚣与危险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他回来了。不再是那个只想偏安一隅的林老板,而是一个怀着秘密、踏入险地的探秘者。
他没有去城南,也没有去找任何可能被监视的旧相识。凭借着对京城底层街巷的熟悉,他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了一条靠近城墙根、污水横流、几乎被遗忘的死胡同深处。这里有一排低矮破败、半塌的土坯房,是京城最边缘、最混乱的角落,连官差都很少踏足。
他撬开其中一间早已无人居住的破屋门锁,闪身而入。屋内蛛网密布,尘土堆积,只有一张破炕和一口歪倒的水缸。
这里,将是他暂时的栖身之所。
林枫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上。黑暗中,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龙潭虎穴,他已重返。
接下来,便是如何在影卫的眼皮底下,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撬开那紧闭的秘密之门。第一步,或许该去灰衣人提到的“听雨阁”附近看看,还有……陈七最后提到的“归云庄”。
风暴眼中,唯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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