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的废墟上,只剩下人性的疯狂。」
两个小时前。
董事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正午的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顾建宏指尖颤抖地翻开那份加急资料。那几张轻飘飘的A4纸,此刻却重若千钧。
【赫达资本破产清算,核心资产由‘序伦科技’接盘……】
【‘序伦科技’核心技术:‘天枢’金融系统……】
【沉曜科技,法人代表……Gu chen。】
Gu chen。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瞳孔。一瞬间,所有想不通的环节,所有功亏一篑的怨恨,都被这个名字串联了起来。
顾沉!又是顾沉!
恨之入骨的侄子!
不仅毁了他的赫达,还捅穿了他赖以转型的生物科技板块!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疯了一样将桌上的一切挥扫在地,瓷器与玻璃的爆裂声中,是他理智彻底粉碎的回响。
怒火需要一个宣泄口。
他猛地撞开密室的门。
看到顾建宏那张扭曲如恶鬼的脸,姚思宁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想干什么?”
顾建宏一言不发,将那叠写着顾沉名字的碎纸,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从沙发上粗暴地拖拽到地上,狠狠地朝墙上撞去。
“咚!”
“他毁了我的一切!赫达没了!全没了!现在他要收购集团了!”
姚思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剧痛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你不是他的情人吗?啊?”顾建宏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感受着她脖颈处脉搏的惊恐跳动,“他怎么还不来救你?!”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在姚思宁几乎麻木的脑海中炸响。
赫达没了……收购……顾沉……
极致的痛苦与恐惧,催生出最恶毒的求生本能。
“顾沉……顾沉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凄厉的尖笑,“我算什么东西?!值得他顾沉为我费这么大的功夫?”
顾建宏的动作微微一滞。
“是林满!”
姚思宁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开始将她所知道的一切,编织成最致命的指控。
“林满和顾沉以前就认识!他们才是一伙的!他们肯定联手在搞你!”
“那个贱人!她肯定是顾沉的人!一直都是!”
姚思宁感觉到,顾建宏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在不自觉地变化。
赌对了!
姚思宁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进行煽动:
“你想想!为什么每次你做什么,顾沉都好像提前知道?是她!一定是她!在你身边,看着你,算计你!把你的每一步都告诉顾沉!”
“那个贱人!她肯定是顾沉派到你身边的奸细!一直都是!”
没有严密的逻辑,只有最原始的煽动和指控。她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都猜测、编织!
“你把她抓来!用她来威胁顾沉!顾沉肯定就范!”
姚思宁的胡言乱语,却阴差阳错地,为顾建宏那片混乱的思维废墟,构建出了一条通往“真相”的捷径。
“林……满……”
顾建宏的口中,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缓缓松开了掐着姚思宁的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承认林满是内鬼,就是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可现在,他已经是一败涂地的笑话,那可笑的自尊,还有什么意义?
眼中的狂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更为狠毒的光芒。不信任姚思宁,但他采纳了她的“指控”。
地狱的同谋,在这一刻,达成。
--
当下。
电梯平稳上升。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
顶层的走廊空旷而死寂,定制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嗒、嗒”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清脆而孤寂。
林满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进”。
推开门的瞬间,林满的脚步微微一顿。
室内一片狼藉,昂贵的紫砂茶具碎了一地,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压抑的雪茄与绝望的气息。
顾建宏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她。
“董事长,您找我。”
林满关上门,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碎片,走到办公桌前,神色平静。
顾建宏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骇人的眼睛审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SeraNide-max?的二次开发,进行得怎么样了?”他终于开口。
“还在数据验证阶段,有几个关键的分子链路模型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排异反应,技术部正在加紧攻克。”林满的回答滴水不漏,冷静而专业。
顾建宏发出一声冷笑,试探道:“我记得,这项技术最早是你从顾沉手里拿到的?”
“是。”林满坦然承认。“以专利置换的形式。”
“很好。”顾建宏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林董事真是我们集团的‘肱股之臣’啊,辛苦你了。”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让她心中警铃大作,林满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的分内工作。”
盘问,如同一场无声的凌迟。
林满的平静似乎让顾建宏的疑心无处发泄。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办公室的门被战战兢兢地敲响了。
“进!”
王秘书几乎是贴着门缝闪进来的,脸色惨白,手里的文件夹因紧张而微颤。王秘书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份资料递了上去,随后在顾建宏的一个眼神示意下,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林满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看到顾建宏在翻开资料的瞬间,眼中那最后一丝伪装的沉稳,轰然碎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建宏对上林满的目光,眼神不再是怀疑,而是找到了“罪证”后的癫狂与暴戾。似乎在期待从她脸上看到恐惧、慌乱、或是求饶。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声嘶哑扭曲。
就是这张脸!
这张让他感到心悸的平静的脸!
这种理智到冷酷的模样,与顾沉那个杂种如出一辙!都充满了洞悉一切的轻蔑……与从容!
“就是你这副表情!” 他的理智彻底崩断,咆哮着。
顾建宏猛地从桌后冲了出来,大手死死掐住了林满的纤细的脖子。
“贱人!”
下一秒,“咚”的一声!
林满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地掼在了旁边坚硬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瞬间一黑,耳边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空气,被彻底地从她的肺里,挤压了出去。
窒息的痛苦瞬间攫住了她。
“呃!”
她本能地伸手,试图掰开那铁钳般的手。然而,这微弱的挣扎,在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真的是你!!”
顾建宏的咆哮仿佛是从胸腔里炸开,掐着她,将她狠狠摔向那堆混杂着瓷器与碎片的狼藉之中!
“嘶——”
尖锐的刺痛感从腿上传来。林满下意识低头,小腿的皮肤被锋利的碎瓷片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撑地的手掌也被碎片扎破,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然而,钻心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咳……咳咳……”
重获呼吸的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顾不得满身的伤口。
顾建宏一把抓起桌上那份资料,劈头盖脸地朝她扔去!纸张散落一地,划过她的脸颊。
林满垂眸看去,散落在脚边的一张纸上,一行字清晰地刺入她的眼中:
【关于‘沉曜科技’工商变更记录——曾用法人代表:林满】
心,猛地沉入谷底。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比这更可怕的,是清晰地感知到顾建宏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在尖叫——利娜,U盘,周序然,顾沉,一个小时……
必须撑下去!
顾建宏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想到真的是你?!是你和那个杂种……联手做的局,对不对?!”
疼痛让林满的思维前所未有地冷静。
她看着眼前这个疯魔的男人,硬碰硬是死路一条。
必须给他一个他愿意相信的“合理”解释。
林满艰难地撑起身体,任由鲜血从伤口渗出,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董事长,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看到顾建宏眼中杀意更浓,她立刻抛出用真相包裹的谎言:
“我和顾沉,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后来因为某些事情离婚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顾建宏的动作停滞了。
林满喘息着,用一种混合着痛苦与怨毒的语气,继续说道:
“可是我恨他。把公司还给他,是因为我用它交换了SeraNide-max?的核心专利。我以为这笔交易我赚了……没想到他手段这么狠,用新技术把我耍得团团转,也让集团受了巨大的损失!”
她抬起眼,直视着顾建宏,一字一句地说道:
“董事长,您以为只有您被他算计了吗?我也恨他,他……他简直不是人。”
林满没有求饶,反而将自己塑造成了另一个“受害者”,一个同样被顾沉玩弄于股掌之间、同样对他恨之入骨的“同盟”。
共同的仇恨,来抵消他此刻的杀意。
顾建宏眼中的疯狂并未褪去,只是从纯粹的毁灭欲,转为了一种半信半疑阴冷的审视。
没有再理她,径直走到密室门口。
趁着这个间隙。
林满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失血的眩晕,从满地狼藉中,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旁的沙发边,无力地靠倒。手掌上碎片造成的伤口还在流血,鲜红的液体很快浸透了白色衬衫的袖口,触目惊心。
剧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不知道那扇门后是什么,但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她的心脏。
当看清顾建宏从里面拖出来的“东西”时,林满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直到那个女人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到脱相,依稀能辨认的脸,林满才倒吸一口冷气。
失踪了近一个月的姚思宁!
一道寒气从林满的脊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
不是革职不做了,是被囚禁了!
这一认知,让林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好极了……”
顾建宏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端着酒杯,在沙发上坐下:“我的好太太,”
他目光落在姚思宁身上,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不是说,是她和那个杂种,联手做的局吗?”
顾建宏抬起下巴,朝林满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现在,人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我……”
姚思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看向林满,颤抖的手指着林满,声音凄厉而尖锐:
“是她!!建宏!我早就跟你说过,她和顾沉很早就认识!这一切都是他们设的局!”
林满忍着伤口的剧痛和内心的战栗,冷冷地看着这个疯狂攀咬的女人。没有嘶吼,只是用一种夹杂着轻蔑与疲惫的语气,清晰地开口:
“董事长……”
“她被您关在这里多久了?一个正常人,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精神早就崩溃了!她说的话,您还信吗?“
“当初是我们并购了他整个生物板块!他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联手?!”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我回国后要和序伦合作,被拒绝了。董事长,这些您都知道。顾沉那样高傲冷漠的人,怎么可能让我配合他?您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声音低了下去,带上属于恰到好处的苦涩,看向姚思宁:“他是跟我有过一段婚姻,而姚思宁,你一直爱着顾沉,你做的那些事,我都懒得计较。尤其……是那张照片。”
每一个细节,都与顾建宏所掌握的的“事实”,完美地吻合。
“照片”这两个字,却准确地刺入了在场两个人的耳朵里。
姚思宁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而顾建宏的身体,则有了微不可察的一僵。
终于为自己一败涂地的结局找到了“真相”,姚思宁才是那个真正的内鬼!
“你又骗我了。”
“不!建宏!你相信我!是她!是林满在撒谎!”姚思宁手脚并用地向后缩,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姚思宁看着顾建宏那可怖的眼神,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林满!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和顾沉……”
“够了!”
顾建宏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将手中的威士忌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四溅: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对不对?!”
他揪住姚思宁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们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联手吃掉整个顾氏集团?!”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姚思宁的辩解苍白无力,被他摇晃得七荤八素。
顾建宏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疯狂:“那你告诉我,你在姚家分的股份为什么少得可怜?”
“他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根本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你才放心大胆地嫁给我!等我垮台,一切就都是你们的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不仅要吞掉顾家,还要连着姚家一起吞并?!”
办公室里,死寂无声。
林满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顾建宏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继承人。在一个视血脉传承为天经地义的豪门大族里,这是一个男人最致命的软肋,也是所有疯狂与不安的根源。
“不……不是的……”姚思宁彻底崩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疯了!顾建宏你疯了!”
可她的辩解,在顾建宏那套已经完成了逻辑闭环的“阴谋论”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力。
“我是疯了。被你们这对狗男女,当傻子耍疯的!”
顾建宏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猛地松开姚思宁,转身冲向墙边的收藏架,从上面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古董匕首!
林满见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的本意是自保,却没想到彻底点燃了这头疯兽的杀心!
姚思宁罪有应得,但她不能死在这里!
“董事长!冷静!”
“啊——!”
姚思宁看着那把对准自己的匕首,终于崩溃了,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然而,顾建宏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一把揪住姚思宁的头发,将冰冷的刀刃抵在了她脆弱的脖颈上。
林满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姚思宁死在这里,下一个就是她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必须阻止这个已经彻底疯狂的男人!
“董事长!你冷静点!杀了她对你没有好处!”林满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起来。
“冷静?”顾建宏抵着姚思宁,绽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现在很冷静!既然胃口这么大,那我就成全你们!”
“你……你要干什么?”林满捂着流血的小腿,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建宏用刀挟持着瑟瑟发抖的姚思宁,拖着她一步步向办公室外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楼层染成一片不祥的血色,将他拖长的影子,映照得如同魔鬼。
他猛地拉开办公室大门。
“王秘书!”
王秘书闻声从董事办走出来,当看到眼前这副景象时,吓得脸色惨白,差点瘫倒在地。
“董……董事长……”
“用你的手机,打给顾沉!” 顾建宏的刀刃在姚思宁脖颈上压出了一道血痕。
王秘书吓得浑身哆嗦,几乎握不住手机。
“快点!”顾建宏怒吼。
林满的心脏狂跳不止。
顾建宏这是彻底玩大,他要在亲手搭建的舞台上,上演一出最残忍的复仇剧,而观众,必须是顾沉。
王秘书颤抖着手,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一个冷静而沉稳的男声,通过免提,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办公区。
“喂。”
顾建宏脸上露出一个胜利者般的、病态的笑容,他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沉,我的好侄子。给你半个小时,一个人来集团。不然,你就只能来为你的老情人……收尸了。”
喜欢沉栀向满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沉栀向满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