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的能耐或许不止于此。”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竟然围着宋钰转起圈儿来。
一双阴鸷的眼中，满是打量和好奇。
宋钰被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去摸寻常放在腰间的短刀。
可是手刚探过去才想起，今日入宫时，那短刀已被作为违禁物扣下了。
她再次退了半步。
皇帝却并不在意，他猛咳一阵后这才走了回去。
宋钰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看到那明暗交汇处放着一个蒲团，皇帝盘膝坐下。
宋钰一时有些懵，不知道这土埋到脑袋顶的老头是要做什么。
“想来，你很好奇，我寻你过来是为何？”皇帝开口。
宋钰心中暗骂一声废话，嘴上却十分恭敬，“请陛下解惑。”
皇帝抬手指向眼前的丹炉，
“这炉子已经烧了四十日，还需七日丹药便可大成。”
宋钰垂首，“臣恭贺陛下。”
“哼。”皇帝笑着摆手，“恭喜早了，眼下这丹丸还需最后一支药引。
我实在无处可寻，便想着或许宋大人，可为我解惑。”
宋钰这下脑子已经完全凌乱了。
她不懂道教，更不懂什么炼丹，这皇帝怕不是想长生想傻了。
虽然眼下她手中没了武器，但就算靠肉搏，这小老头也经不起她一拳的，所以宋钰压根没有将对方当成威胁。
只是看这人颇有些走火入魔的意思，又默默后退了半步。
“咳咳咳咳……”
咳嗽声又是一连串儿的响，就当宋钰以为这小老头要背过气去的时候，他又缓了过来。
“臣并不通丹丸之道，想必无法帮到陛下。”
宋钰声音下行，最后一字之时几乎只剩气声。
就在她刚刚说话之时，仿佛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嘤咛。
紧接着，那原本微弱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在这乍然安静，只有火焰升腾之声的丹房内，颇为刺耳。
紧接着，便是一声呜咽。
像是嘴巴被捂死的人，发出暗哑的，凄厉的求救声。
宋钰目光看向黑暗，皇帝却笑了，“不瞒宋大人，这药引我已经寻到。”
皇帝话音刚落，适才走入黑暗之中的道童便从黑暗中走出，他手背向身后，正拖着一个什么东西缓步而来。
宋钰目光下移，先是看到一双光着的脚，紧接着便是一件华丽的百褶长裙。
女子被粗绳捆绑，如待宰鱼肉。
宋钰眯眼，那被堵着嘴，正双眼含泪看向自己的，正是沈明玉。
“想来，宋大人识得此女。”皇帝目光狠厉，如同盯上兔子的猎鹰。
“礼部侍郎沈戚之女，沈明玉。”
宋钰如是回答，心中却升起一个念头来，这混蛋玩意儿说沈明玉是他的药引……
她看向那巨大的丹炉，这货不会是想要将沈明玉煮了吃掉吧。
宋钰一时恶寒不已，她第一日来到这个世界便见到人食人。
只是那人是流民，是被饿到极致的苦难人。
而眼前这个呢？
一国之君，全天下的人都饿死，他也是绝对能撑到最后的那个。
可这人，眼下要吃了沈明玉。
“那便劳烦宋大人，帮我将这药引投入丹炉。”
皇帝开口，沈明玉的呜咽之声更大了，她不停的在地上扭动身子，正如那日断了双臂的赵嬷嬷一般。
宋钰皱眉，“陛下说笑了，沈明玉是人，并非药物。”
皇帝摇头，“沈娘子不同。”
说罢，竟也不强求，直接让那道童动手。
宋钰完全弄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看着沈明玉那瞪大了的，满是惊恐的双眼，开口问道：
“陛下刚才说，我可以帮您寻到药引。
如今，陛下既已得到了那所谓药引，为何还要我来？”
皇帝嘴角上扬，他轻轻顺了顺呼吸，“因为，你也是那个药引啊。”
“……”
宋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站直了身子，“陛下开玩笑了。”
皇帝摇头，“并非玩笑。
我之前听靖晟提及，确实只当他是玩笑。
只是今日我将沈家娘子请来问询，才发现，这事儿做不得假。
“郡君自未来重生而归，那便是活了两世之人。
这是何等机缘？
如今，我大业将成，却总觉得缺少一味关键之物。
这思来想去，恐怕便是二位这绝无仅有的机缘。”
宋钰整个人已经警惕起来。
她目光凌厉的看着皇帝，“陛下觉得，我是那等会任人宰割的羔羊？”
皇帝摇头，“所以，在你进来之前，我便在这屋内下了一味无色无味的毒。
此毒名为软骨香，可让人筋骨酸软，彻底失力。
“宋大人不妨试试，能不能打得过我这小道童。”
宋钰暗中握拳使力。
虽说并不像皇帝所言那般严重，但她能感觉到确实乏力。
药效已经起了作用，或许在她身上打了折扣，但并未全无作用。
“嘿，小道士！”
宋钰突然叫了一声，在那小道士侧目之际，她突然拔下头上最长的一支发簪，向着皇帝的方向掷了过去。
那小道士果然动了，脚步轻盈，步伐诡谲，几乎片刻便出现在皇帝面前。
宋钰也不管打没打着，转身向着大门处跑去。
“拦下她！”
皇帝声音嘶哑的开口。
就在宋钰打开屋门的瞬间，两个小道童齐齐向她抬拳打来。
宋钰侧身避开左边人的拳头，身体右倾，伸手掐住了右边人的舌骨。
手指力道不够，宋钰突然发了狠，在对方还击的瞬间，她猛地抬脚踏上一侧木门，借着身体的惯性，捏着那人的脖子在半空翻了一圈儿。
双脚落地的瞬间，硬是靠着身体的重量压断了那人的舌骨。
随着一声脆声响起，手下挣扎之人已经没了动静。
宋钰已经出了丹房，她深深吸入一口干净的空气，目光落向那灯光绚烂的盛京城。
正欲起身，身后那刚刚一拳打空的道童已经近身。
宋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向三楼的栏杆。
就在身体下坠的瞬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环。
宋钰半吊在楼檐之上，默默的，给自己点了根蜡。
然后，她便看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灯火，一点点被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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