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齿轮开始转动时，血肉只是润滑剂。”
——锈蚀之主福音，暗网版本3.14
港岛，西环。
废弃的“仁心诊所”招牌在暴雨中斜吊着，霓虹灯管破碎如垂死水母的触须。风卷着咸腥雨点砸在飞虎队漆黑的装甲车外壳上，声音像是某种巨兽在啃噬铁皮。队长周永星（阿星）拉下夜视镜，绿色视野里，诊所入口如同溃烂的伤口——门框扭曲成非自然的弧度，边缘渗出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棕红色锈蚀物，缓慢滴落。
“A组就位，b组封锁后巷。”阿星的声音透过面罩内置通讯器传出，低沉稳定，掩盖了胃里翻搅的不适。三小时前，o记送来一份沾着机油和疑似脑脊液的绝密报告：失踪的黑市医生dr.罗，其地下诊所检测到异常生物电磁脉冲，强度足以干扰半个港岛的广播信号。报告附录一张模糊热成像图——数个直立人形轮廓，胸腔位置却是一团搏动的、超高温的混沌。
“星哥，这鬼地方…”副手陈国强（阿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的枪口指向地面一滩粘稠液体。那不是雨水，它泛着机油的光泽，表面漂浮着细小的、缓慢转动的金属碎屑，像是微型齿轮的残骸。更诡异的是，液体正违背重力地沿着墙壁向上蔓延，勾勒出难以理解的螺旋纹路。
“记住目标：回收dr.罗的核心数据硬盘，清除所有异常生物体。”阿星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氧气面罩过滤等级调到最高，行动！”他率先踹开那扇仿佛被巨力揉捏过的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啮合的“嘎吱——”锐响。
腐锈的圣所。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诊所大厅，而是一条向下倾斜的、被粗大锈蚀管道包裹的甬道。空气浓稠得如同机油，混合着铁锈、腐烂海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的腥甜气味。墙壁上覆盖着一层不断搏动的暗红色苔藓，每一次搏动都挤出几滴粘稠的锈色汁液，顺着管道流淌。惨绿色的应急灯在头顶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在扭曲的管道阴影里制造出短暂蠕动的错觉。
“耶稣基督…”b组队员阿明的低呼在通讯频道里响起，随即被一阵刺耳的电子噪音覆盖。前方，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倚靠在管道上。dr.罗。他的胸腔被粗暴地打开，肋骨如同被拆解的伞骨向外翻折。
胸腔内没有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疯狂转动的微型蒸汽机，活塞连杆连接着残存的神经束，每一次冲程都带动他半张的嘴巴机械地开合，发出无声的嘶喊。
蒸汽机喷口嘶嘶作响，喷出的不是蒸汽，而是带着金属微粒的血红色雾气。他僵直的手中紧握着一枚沾满粘液的银灰色硬盘——目标物。
“硬盘确认！A组掩护，b组回收！”阿星命令，枪口警惕地扫视着蒸汽弥漫的黑暗深处。阿强和阿明快速靠近尸体。就在阿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硬盘的瞬间——
呜——嗡——！
一种低沉、湿滑、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喉管的嗡鸣声猛地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通道剧烈震动！墙壁上那些搏动的苔藓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紧接着，从他们头顶纵横交错的锈蚀管道阴影里，从侧面被苔藓覆盖的维修口内，数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滑落、挤出。
柴油朋克的深潜者。
它们的高度接近三米，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轮廓，但关节处是粗大的液压杆和生锈的轴承，动作僵硬而充满非人的力量感。它们穿着厚重、布满深绿色铜锈的旧式深潜服，橡胶早已硬化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覆盖着暗色鳞片和金属嵌片的灰绿色皮肤。
最令人作呕的是它们背上的巨大圆柱形氧气罐——罐体锈迹斑斑，连接着无数缠绕的、搏动的粗大血管状管线，深深刺入深潜者的脊椎部位。透明观察窗内，并非压缩空气，而是一只只疯狂舞动腕足的活体章鱼！章鱼暗紫色的体表布满荧光的神经纹路，腕足末端是细小的金属探针，正疯狂地刺戳着玻璃，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哒哒”声。
它们手中握着的武器更是亵渎的融合——锈蚀的消防斧刃口上焊接、生长着锯齿状的苍白骨刃；高压水枪的枪口则探出蠕动的、滴落着粘液的暗红色触须。
“开火！自由射击！”阿星的咆哮撕破了令人窒息的恐惧。枪口焰瞬间撕裂了昏暗！子弹打在深潜者身上，迸溅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深绿粘液和细碎的火星！它们的深潜服和嵌合的金属板提供了惊人的防护。
“星哥！子弹效果不大！”阿强怒吼着，一个点射打中一个深潜者头部。头盔面罩破碎，露出底下非人的脸孔——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覆盖着浑浊薄膜的深洞，下方是裂开至耳根、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正滴落着腐蚀性的唾液。
“用喷子！”阿星吼道，同时猛地甩下背后的m2火焰喷射器。沉重的罐体撞在背上带来一丝冰凉的镇定。他扣下扳机！
轰——！
一条狂暴的橙红色火龙咆哮而出，瞬间吞噬了最前方的一个深潜者！高温火焰舔舐着锈蚀的金属和潮湿的血肉，发出骇人的“滋滋”声和类似煎肉的“噼啪”爆响。被点燃的深潜者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气泡破裂的尖啸，疯狂扭动。它背上的氧气罐在烈焰中剧烈膨胀，观察窗内的章鱼瞬间焦黑蜷缩！罐体上缠绕的“血管”管线在高温下绷断，喷溅出高压的、冒着蒸汽的墨绿色汁液！
就在这地狱般的烈焰景象中，异变陡生！
阿星眼前的火焰并非纯粹的燃烧。在扭曲翻腾的热浪和黑烟中，空间仿佛被撕裂了。他看到了——幻觉？不，是直接烙印在视网膜上的疯狂！一片无边无际的、由非欧几里得几何体构成的巨石城市！巨大的绿色石块以违背物理法则的角度堆砌、倾斜，直插入粘稠如墨汁的沸腾海水和翻涌的、充满恶臭的蒸汽云雾中。
无数庞大到令人心智崩溃的阴影在这座沉没之城的街道和尖塔间缓慢蠕动，发出撼动灵魂的低频嗡鸣。空气中弥漫着不属于地球的腐败甜腥和浓重海盐气息，几乎让他窒息。
巨石表面，刻满了与dr.罗硬盘上、与巢皮断臂齿轮内如出一辙的亵渎几何纹路，正随着阴影的蠕动而明灭变化！是拉莱耶！那个只存在于疯狂呓语中的、沉没的噩梦之城！
“呃啊——！”这景象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大脑！阿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喷射器扳机。火焰骤然减弱。
“队长！小心！”阿强的尖叫带着破音。
迟了！
一只未被火焰波及的深潜者，它背部氧气罐内的章鱼似乎被同伴的死亡彻底激怒，所有的腕足都死死顶在观察窗上，幽光纹路刺目闪烁！它挥舞着那把生长着触须的“水枪”，一条末端尖锐如矛、覆盖着粘滑吸盘的暗红色触须，以超越子弹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噗嗤！”
触须精准地穿透了阿强胸前强化陶瓷插板的接缝处！尖端从后背透出，带着淋漓的墨绿色粘液和破碎的防弹纤维。阿强身体剧震，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手中的霰弹枪“哐当”落地。
“阿强！”阿星目眦欲裂，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拉莱耶幻影，再次举起火焰喷射器。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阿强头盔内置的对讲机，突然爆发出极其刺耳的电流噪音，淹没了队友的惊呼和枪声。噪音中，一个完全失真、非男非女、带着冰冷电子质感却又蕴含着古老恶意的声音，以毫无起伏的语调响起，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wele… to the R’lyeh… police Force… officer chEN… Your… flesh… is… weak… Steel… is… waiting…”
（欢迎…加入…拉莱耶…警队…陈警官…你的…血肉…软弱…钢铁…在…等待…）
这声音如同冰锥，直接刺入阿强的颅骨！他头盔面罩下的眼睛瞬间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暴突，血丝密布。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那根穿透他的触须，正贪婪地搏动着，将一种闪烁着金属微粒的墨绿色液体，强行泵入他的血管！
“不——！”阿星怒吼，火龙再次喷吐！这次他死死按住扳机，将愤怒和恐惧全部倾泻！烈焰瞬间吞噬了攻击阿强的深潜者，也将其周围的空间化为熔炉！氧气罐连环殉爆！巨大的火球裹挟着金属碎片和燃烧的有机物残骸猛烈膨胀！
地狱的余烬。
爆炸的冲击波将阿星狠狠掀飞，撞在身后冰冷的管道上。火焰在通道内肆虐，点燃了墙壁上的苔藓和流淌的粘液，发出噼啪的爆响和更浓烈的恶臭。视野里一片混乱的红光和翻滚的黑烟。
当阿星挣扎着爬起，耳中嗡鸣不止，肺部灼痛。火焰渐渐熄灭，留下焦黑的残骸和袅袅青烟。通道内一片死寂。b组队员阿明倒在墙角，脖子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角度，身下一滩混合着机油和血液的污迹。其他队员…只剩下燃烧的残肢和散落的装备碎片。阿强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那根致命的触须还插在他的胸口，但已不再搏动。
“阿强…”阿星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伸向战友的颈动脉。一片冰冷死寂。他绝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炼狱般的场景，最终定格在dr.罗的尸体上。那枚银灰色的硬盘，依旧被那僵硬的手指死死攥着。
他必须完成任务！必须把硬盘带出去！这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阿星咬紧牙关，口腔里满是血腥和铁锈味。他挣扎着站起，拖着被震伤的腿，一步步走向dr.罗的尸体。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混合了各种液体的污秽地面上。
就在他手指即将再次触碰到硬盘的瞬间——
“滴、滴、滴。”
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来自通道入口方向。不是飞虎队的通讯频率。
两束刺目的白色光柱撕破弥漫的烟雾和黑暗，精准地打在阿星身上。光柱来自两个身着哑光黑色作战服、脸上覆盖着光滑如镜的金属面具的身影。他们手中的武器造型奇特，枪管闪烁着幽蓝的能量光芒。两人一左一右，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般矗立着。
一个穿着笔挺高级警官制服、肩章上警衔标志刺眼的身影，缓缓从两人身后踱步而出。警务处副处长，蔡元祺。他的皮鞋踩在污秽的地面上，却奇异地不染分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看着阿星，就像在看一件物品。
“周队长，”蔡元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阿星耳中，压过了通道内火焰余烬的噼啪声，“辛苦了。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阿星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认出了蔡元祺身后那两个镜面面具人的肩章暗纹——一个抽象化的、由齿轮和触须构成的徽记。是o记绝密档案里提到的“清洁工”！专门处理警方无法公开的“特殊污染事件”的部门！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此精准，如此…及时？
“蔡Sir…我的队员…”阿星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悲愤和巨大的疑问。
“他们都是英雄，为更伟大的进化献身。”蔡元祺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微微抬手。他身后一个镜面人无声地滑步上前，动作流畅得非人，轻易地掰开了dr.罗僵硬的手指，取走了那枚银灰色硬盘，如同摘取一枚成熟的果实。
“不！那是证物！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阿星怒吼，下意识地想去抢夺，身体却因伤痛和虚弱一个趔趄。
镜面人动作快如鬼魅，硬盘瞬间消失在它腰间的密封容器内。另一个镜面人则抬起那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武器，并非指向阿星，而是指向地上阿强的尸体。枪口无声地射出一道锥形的淡蓝色光束，笼罩住尸体。在光束中，阿强的尸体、那根触须、以及周围沾染了他血液和粘液的污迹，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迅速分解、消融、汽化，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几秒钟后，原地只剩下一个被腐蚀出的浅坑。
“你…你们！”阿星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彻底震骇，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蔡元祺走到阿星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中一丝冰冷的、非人的光泽。“周永星督察，飞虎队精英。忠诚，勇敢，拥有优秀的战术素养和坚韧的意志…”他像是在宣读一份评估报告，“…完美的‘容器’材料。”
“什么容器？你想干什么？”阿星想后退，身体却被巨大的恐惧钉在原地。
蔡元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阿星的肩膀。这个动作本该是上级对下级的勉励，此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感。就在他手掌接触阿星肩膀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电流感猛地窜遍阿星全身！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层次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入侵感**！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金属探针，顺着他的神经，狠狠刺入他的大脑！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瞬间在他颅内爆炸！
巨大的、由蠕动血肉和旋转齿轮构成的星球在虚空中脉动…
生锈的钢铁教堂里，穿着警服和深潜服的身影共同跪拜，祭坛上是一颗跳动的黄铜心脏…
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变成粘稠的墨绿色，海底升起无数烟囱，喷吐着血红色的蒸汽…
刘建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扇刻满符文的电子门前，瞳孔深处闪过齿轮的虚影…
＞一个冰冷宏大的意志在他意识深处轰鸣：“血肉苦弱…钢铁永恒…拥抱…进化…”
“呃啊啊啊——！”阿星抱住头颅，发出野兽般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撕裂、搅碎！有什么冰冷、坚硬、非人的东西，正顺着蔡元祺的手，蛮横地灌入他的身体！他的眼球因颅内巨大的压力而剧烈胀痛，视野边缘开始闪烁诡异的、金属质感的雪花点。
蔡元祺平静地收回手，看着跪倒在地、痛苦抽搐的阿星，如同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几秒钟后，阿星的惨嚎声戛然而止。
他身体剧烈的抽搐也停止了。
他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僵硬不协调的姿势，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间，颈椎和关节发出细微的、如同生锈齿轮初次磨合的“咔哒”声。他抬起头。
雨水顺着破碎的诊所顶棚滴落，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通道。
周永星的脸上面无表情，所有的痛苦、愤怒、恐惧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胆寒的、绝对的冰冷和空洞。而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充满血性的眼眸深处，瞳孔的形状，不再是圆形。
它们变成了两个冰冷、精确、缓缓旋转着的、黄铜色的**齿轮**。幽暗的光泽，倒映着这片燃烧的废墟，也倒映着蔡元祺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蔡元祺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满意的弧度。
“任务变更，周督察。”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油滑过金属管道，“代号：‘齿轮之心’。启动。”
镜面人无声地侧身让开通道。
“阿星”——或者说，占据着这具躯壳的东西——迈开步伐，动作从最初的僵硬，迅速变得流畅而精准，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踩在地面粘稠的污秽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他的身影，沉默地没入通道外更深的、被暴雨和霓虹模糊的香港夜色中，走向一个只有钢铁和疯狂知晓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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