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刚翻过山脊,南门城墙内外还弥漫着焦土与铁锈混杂的气息。龙吟风站在断口处,目光落在远处那条自敌尸身下蜿蜒而出的暗红细线——它并未随阵法崩解而消失,反而像活物般缓缓蠕动,渗入荒草深处。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剑柄上干涸的血块被指腹蹭裂,簌簌掉落。
“不是撤。”他声音低沉,“是引。”
诸葛雄靠在残破的箭楼柱边,脸色灰白,呼吸短促。他顺着那血线望去,眉头猛地一拧:“还在连?”
墨风快步从东侧高台奔来,肩甲裂开一道口子,渗着血。“我盯着最后倒下的三人,胸口都裂开了缝,流出的东西黏稠发黑。那线……是从他们体内爬出来的。”
诸葛雄瞳孔一缩,忽然抬手扶住额角,像是被什么刺痛。他咬牙道:“九幽引脉阵没彻底断根。他们在用尸体续气,等山丘上的主祭起幡。”
话音未落,远处山丘顶端尘土轻扬,一面黑幡自乱石间缓缓升起,布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守将冲上墙头,声音发颤:“那是招魂旗!若让他们完成血祭,战场上所有死人都会站起来!”
龙吟风冷笑一声,抬手拔剑。寒光出鞘时,映得他眉骨下一痕旧疤泛青。
“他们忘了。”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扯,“我们不只守城。”
号角长鸣,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开启。百余名披甲骑兵自城内涌出,踏过焦木与残甲,直扑敌军后阵。龙吟风一马当先,玄色披风卷起沙尘,在晨光中如一面战旗。
与此同时,诸葛雄撑着短刀站直身子,对墨风厉声道:“带弓手封锁东侧三道小路。只要有人影靠近山丘,不必问身份,放箭。”
墨风抱拳转身,疾步登台。片刻后,数支羽箭破空而出,接连钉入山坡草丛。几具黑袍身影应声栽倒,掀开袍角,竟只剩枯骨缠着碎布,关节处泛着幽绿荧光。
“果然是傀儡。”墨风眯眼,“但牵线的人还没露面。”
此时,溃退的敌军突然调转方向,不再逃散,反而向黑幡聚拢。数十人以身体围成环形,跪地低诵咒语。地面血线骤然升温,冒出腥臭黑烟,泥土龟裂,隐约有鼓动之声自地下传来。
“他们在献祭活尸!”守将嘶吼,“再不停止,整片战场都会变成死地!”
诸葛雄猛然抓起令旗,手臂因脱力微微发抖,却仍高高举起:“放火鸢!烧尽邪阵!”
早已备好的三只火鸢腾空而起,携着浸油麻布俯冲而下,精准落入敌阵中心。烈焰轰然炸开,尸堆燃烧,黑幡剧烈摇晃。
龙吟风策马冲至山脚,剑光一闪,黑幡应声断裂!
轰——
一股阴风自幡杆断裂处炸裂,横扫四周。十余名靠近的敌军七窍流血,当场倒地抽搐。山丘上的邪阵彻底崩解,地面血线寸寸断裂,黑烟四散消尽。
见此情景,剩余血魔教众再无战意,纷纷抛下兵器,四散奔逃。
守将瘫坐在墙头,喉头滚动,声音微不可闻:“赢了?”
诸葛雄望着远处溃逃的人影,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是退了。”
城墙上下爆发出震天欢呼。百姓从巷道中涌出,敲锣打鼓,抬着茶水饭食奔向城墙。有人跪地焚香,有人抱着孩子痛哭失声。一名老妇捧着一碗热汤,颤抖着递给守卒,眼泪砸进碗里。
龙吟风却未下马,依旧伫立战场边缘,望着官道尽头渐散的烟尘。
墨风策马归来,勒缰停在他身旁,低声问:“追吗?”
龙吟风摇头:“不急。他们伤了元气,不会立刻回头。但现在松懈,就是给下次埋祸。”
墨风点头,目光扫过满地残骸:“我会清查每具尸体,确认没有异状。”
诸葛雄拄剑缓行至城门口,脚步虚浮,却坚持站着。他抬头望向城头飘扬的联军旗帜,风吹得旗面猎猎作响。
“守住这一天,”他低声说,“才能守住明天。”
守将走来,递上水囊:“您该歇一会儿。”
诸葛雄摆手:“伤亡清点完了吗?”
“三百二十七人阵亡,重伤四百余人,轻伤未计。”守将声音发涩,“东段城墙塌了两处,已派人抢修。”
诸葛雄闭了闭眼:“把牺牲者的名字都记下来。战后,刻碑。”
守将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墨风登上高台,召集弓手重新布防。他取出机关弩,仔细检查每一根弦索,又命人更换箭匣中的特制破甲箭。
龙吟风翻身下马,将剑插回鞘中。他走到一处倒伏的攻城车前,蹲下身,伸手拨开焦黑的木板。底下压着半块残破令牌,上面刻着扭曲符文,边缘沾着黑浆。
他捏起令牌,指尖触到一丝异常的温热。
“这不是普通的令信。”他起身走向诸葛雄,“它还在发热。”
诸葛雄接过令牌,眉头一皱:“这是血魔教内堂密令,只有高层执事才持有。他们不该把它留在战场上。”
“除非,”龙吟风盯着他,“有人故意留下。”
两人对视一眼,皆未言语。
远处,百姓的欢呼仍未停歇。孩童在废墟间奔跑,举着撕下的黑旗当风筝。一名少女抱着陶罐,往伤兵嘴里喂药,手指轻柔。
墨风忽然从高台跃下,快步走来:“西坡发现异样。”
“说。”
“三具敌尸被整齐摆放,面朝山丘。胸口剖开,但没流血。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诸葛雄脸色一变:“移魂术?他们想借尸传讯?”
“不止。”墨风沉声道,“其中一人手里攥着纸条。”
他摊开手掌,一张焦黄纸片静静躺着,上面写着一行歪斜字迹:
**“主尚未死,血终归海。”**
龙吟风一把夺过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主?”他冷笑,“他们还有人在背后?”
诸葛雄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血魔教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指挥。欧阳雪败了,阎无咎退了,可真正的头目……可能从未现身。”
龙吟风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身旁火堆。火焰猛地一跳,吞没了自迹。
“那就等他再来。”他转身望向城墙,“我们不缺守的人。”
墨风抬头看向天空,云层悄然聚拢,遮住了初升的太阳。
风忽然停了。
城墙上悬挂的旗帜垂落下来,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从北面狂奔而来,铠甲染血,脚步踉跄。他扑倒在龙吟风面前,喘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北……北岭……第三烽燧……被人……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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