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风将铜盘递到龙吟风面前时,冰玉镶口那道红痕已蔓延至边缘,像一道裂开的血线。龙吟风盯着看了片刻,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了按盘面,指尖传来一阵微弱却持续的震颤。
“不是地脉自然波动。”诸葛雄站在沙盘旁,声音低沉,“是人为牵引的死气在游走,像是……用尸体当引子,把我们的侦测阵法往南门带。”
龙吟风抬眼:“所以南门那一战,他们根本没想赢?”
“赢的是我们。”诸葛雄缓缓道,“可他们要的也不是输赢。他们是拿命换时间,换一条没人看得见的路。”
墨风皱眉:“你是说,他们从开战前就在调虎离山?”
诸葛雄点头:“血引归心阵不只是集结令,更是障眼法。它能扰动地下灵机,让所有感应偏移半寸——半寸,在战场上就是生死之差。他们用阵法把我们的注意力钉死在南门,自己却绕到了北面。”
龙吟风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他的手指划过北岭防线,停在一条几乎被忽略的小道上——那是连接旧矿坑与外谷的废弃通道,常年塌陷,无人通行。
“这条道,三年前就封了。”他说。
“可若有人知道怎么走呢?”诸葛雄走近,“或者,根本就没封死?”
三人沉默。城楼内灯火跳动,映得沙盘上的山形沟壑如同活物般起伏。
龙吟风转身下令:“传三骑,即刻北上查探。记住,若发现烽火熄灭三日以上,不必回禀,直接鸣镝示警。”
命令刚下,天色尚未破晓。三名飞骑披甲执令,穿过南门暗道,消失在北方灰蒙的雾中。
两日后,只有一人回来。
那人浑身浴血,马早已倒毙途中,他是徒步撞开城门的。亲兵将他抬进厅堂时,他已说不出话,右手断指,左手紧握一块残缺的虎符。副将取来纸笔让他写,他摇头,挣扎着爬起,抽出腰刀,在地上划出几道歪斜的线。
龙吟风蹲下身,顺着那几道痕迹看去——是北谷小道的走向。刀尖最后顿住的地方,画了个圈,旁边添了两个模糊的人形,皆仰面倒地,周围布满叉状标记。
“伏击。”诸葛雄低声说,“不止一次,是连环杀局。他们知道巡查路线,提前埋伏,等二王经过时收网。”
墨风盯着地上那两个倒下的影子:“东天王和北霸王……都中招了?”
传令兵艰难点头,随即一口黑血涌出,昏死过去。
龙吟风霍然起身,目光扫向门外:“封锁消息。从现在起,任何人敢提‘二王重伤’四字,斩立决。”
墨风领命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两王府外围已被暗卫层层包围。巡逻队换装便服,街角巷口悄然增设哨点,连送药的童子都被拦下查验身份。
诸葛雄则带着磁针铜盘赶往北线残迹。他在那条小道尽头蹲了整整一个时辰,反复比对铜盘指针与地面裂痕的角度。回来时,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普通杀手。”他在密室中说道,“穿山路线精准得像量过尺。每一段塌方处都有临时支撑,木料新旧不一,但拼接严密。这不是临时挖通的路,是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龙吟风冷笑:“司徒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干净。”
“问题不在谁干的。”诸葛雄盯着他,“而在他们为何现在动手。血魔教主力未复,北狄又按兵不动,这时候刺伤三大王中的两位,只会逼中原联手反扑。除非……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逼我们变阵。”
“变阵?”
“让他们闭关。”诸葛雄声音压低,“一旦东天王与北霸王重伤难愈,南帝王必生退意。三人共掌中原的局面一旦打破,剩下的只能选择自保——闭关修行,突破瓶颈,才有再出世的可能。”
龙吟风盯着地图良久,忽然问:“如果这是对方算好的一步棋呢?我们越是闭关,外敌越有机可乘。”
“可若不闭关?”诸葛雄反问,“等下一波袭击来时,谁挡?你我?还是那些还在练刀的新卒?”
室内陷入死寂。
三日后,北霸王府传出消息:府主伤势恶化,需入祖地寒渊洞静养,三年内不见外客。同日,东天王府闭门谢客,府门前焚起九盏青灯,象征主人已入深层冥修。
最后一道消息来自南帝王——他在朝会上当众焚毁印绶,宣布即日起封府绝尘,参悟家传神功《九极归元诀》,若无大事,不再理事。
三大王同时闭关。
消息传开当日,龙吟风站在南门城楼上,手中握着一封密信。信是墨风刚送来的,上面只有八个字:**矿道深处,有刀痕未锈。**
他看完,将信投入火盆。火焰腾起,映亮他半边脸。
“你真信他们能在这时候突破?”诸葛雄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铜盘。
“不信也得信。”龙吟风望着北方群山,“现在能撑住这盘棋的,只剩我们几个。他们闭关,是为了将来能活着出来。我们守在这里,是为了让他们别死在进去的路上。”
诸葛雄沉默片刻,忽然道:“寒渊洞底有古阵,据说能借地脉之力洗髓伐骨。但百年来,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没出来。”
“那就让我做那个第十个。”龙吟风转头看他,“万一哪天我也得进去,替我盯住外面。别让谁趁机换了这块江山的名字。”
诸葛雄没笑,也没应承,只是把手里的铜盘放在桌上。盘中冰玉的红痕已经扩散到整个边缘,像一圈凝固的血环。
“刚才墨风回报,西岭第三陶瓮响了一次。”他说,“声音很轻,像是有人轻轻碰了一下线。”
龙吟风眼神一凛:“不是风?”
“风不会让铜丝共振。”诸葛雄摇头,“而且方向不对。那瓮本该对着幽谷,可震动是从侧坡传来的——有人绕后了。”
“多少人?”
“还不清楚。但墨风说,那根线被人动过后,重新系过结法。不是我们的人的手法。”
龙吟风抓起剑,大步走向门口。
“传令下去,所有暗哨改用双班轮换,间隔缩短至一刻钟。鹰奴加派一组,沿西岭斜坡低飞巡查。另外——”他顿住脚步,“把地听兽全部调往北侧旧矿道入口,埋深三尺,不准露头。”
诸葛雄看着他的背影:“你亲自去?”
“我不去,谁能分清那是风声,还是刀出鞘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龙吟风带着一队暗卫抵达西岭坡底。月光被云层遮住,四周寂静得异常。他挥手示意众人散开,自己蹲下身,仔细查看陶瓮旁的细线。
线确实被人动过。结扣打得极巧,绳尾还沾着一点湿泥,颜色比周围深。
他伸手摸了摸泥土,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这时,墨风从侧坡林中走出,手里拎着一小截断裂的铁钩。
“绊索被拆了。”他说,“原本连着铃铛的那一段,被人剪断后重新接上。如果不碰线,根本听不到异常。”
龙吟风接过铁钩,翻看背面。在钩尖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一把倒悬的刀,底下连着三点。
他瞳孔微缩。
这个标记,他在十九年前见过一次。那时火光冲天,有人站在司徒府高墙上,袖口就绣着同样的图样。
“他们回来了。”他低声说。
墨风没听清:“什么?”
龙吟风没回答,只是将铁钩攥紧,一步步走向坡顶。夜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山影如铁,沉默地横亘在天地之间。
他的手慢慢按上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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