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冻土彻底化开,黑土地翻出湿润的油光。农场的田埂上挤满了人,铁犁破开泥土的“嘎吱”声、水桶碰撞的“叮当”声、知青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春耕交响曲。
杨浩宇踩着露水刚把最后一台播种机调试好,额角的汗珠就顺着下巴往下掉。他抹了把脸,转身看见苏婉清背着药箱走过来,帆布包上别着的红星别针在朝阳下闪着光。
“刚给张大爷换了药,他那老寒腿开春总犯疼。”苏婉清把手里的凉毛巾递给他,“机器都妥当了?李教授说今天要带省报记者来拍春耕。”
“早弄好了。”杨浩宇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指着远处的试验田,“你看那片新翻的地,昨晚连夜整的,土坷垃都敲碎了,就等播种机下种。”
正说着,林文轩骑着自行车疯跑过来,车筐里的稻种晃得厉害:“浩宇哥!婉清姐!省农科院的专家到了,还带了包新培育的‘沪粳四号’种子,说比去年的品种抗病性更强!”
苏婉清眼睛一亮,跟着杨浩宇往场部跑。刚进院子就见几个戴草帽的人围着麻袋蹲成圈,李教授正用手捻着稻种,抬头看见他们就招手:“浩宇、婉清快来,这品种去年在海南试种,亩产比三号高了两百斤,今年咱农场先试种五十亩!”
杨浩宇蹲下去抓了把种子,饱满得能映出人影,指尖碾开一粒,胚乳雪白:“这品种耐涝不?咱南边那片洼地正缺这样的种。”
“问得好!”李教授拍着他的肩膀笑,“就冲你这细心劲儿,今年的技术骨干非你莫属。这四号不仅耐涝,抗倒伏能力也强,正适合洼地。”
苏婉清在一旁飞快地记笔记,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那育苗温度得调整吧?我记得三号最适温度是十八度,四号是不是要高两度?”
“不愧是婉清,心细如发。”李教授点头,“确实要高两度,而且得提前三天浸种。对了,记者在后头车上来了,等会儿让他们拍拍你们俩的育苗棚,去年那篇报道反响特别好,好多知青都想来咱农场呢。”
杨浩宇刚把种子装进袋里,就见两个扛相机的人跟着场长过来,镜头“咔嚓”闪个不停。他下意识往苏婉清身后躲了躲,却被李教授一把拽到镜头前:“躲啥?去年你说‘种地和做人一样要踏实’,这话登出来,多少人给报社写信夸你实在。”
苏婉清忍不住笑,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就说两句嘛,说说咱试验田的新计划。”她眼里的光比镜头还亮,杨浩宇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突然就不怵了。
“今年不光试种四号,”他对着镜头,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麻袋上的纹路,“咱还打算在洼地修条引水渠,把东边的河水引过来,既防旱又排涝。等水渠通了,再种上两亩果树,让职工们干活歇脚时有口果子吃。”
“说得好!”场长在一旁鼓掌,“这才是咱农场的样子,不光要增产,还得让日子过出滋味来。”
记者的镜头转向育苗棚时,苏婉清正蹲在棚里查苗情。嫩绿的稻苗刚冒两寸高,她指尖轻点着叶片上的露珠,轻声数着株数:“一、二、三……”阳光透过塑料膜照在她发顶,绒毛都染上金边,相机快门声里,杨浩宇站在棚外望着,手里还攥着没撒完的种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中午歇晌时,知青们凑在树荫下分凉馒头,张婶端来一大盆绿豆汤,吆喝着让大家解暑。杨浩宇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给苏婉清,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样子,突然想起去年她刚来农场,连镰刀都不会握,如今却能把育苗棚打理得比谁都细致。
“下午我带几个人去修水渠,你在棚里盯苗情。”他把绿豆汤推到她面前,“记得多喷两遍水,今天日头毒。”
苏婉清抬头,看见他手腕上沾着的泥印子,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水渠那边石头多,小心别磨破手。我把药箱带着,收工前过去找你。”
远处的播种机“突突”响起来,杨浩宇望着翻起的泥土波浪,突然觉得这春天比去年更热闹。不光是因为多了新种子、新计划,更是因为身边的人眼里都闪着光——林文轩扛着铁锹喊着号子往水渠那边跑,张婶在灶台前蒸着新麦馒头,连平时最腼腆的小知青都敢对着镜头笑了。
他低头喝了口绿豆汤,甜丝丝的凉意在喉咙里散开。苏婉清正跟记者说着育苗心得,声音清脆得像山泉水,阳光落在她的辫梢上,系着的红绸带晃啊晃,晃得人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
“走了!修水渠去!”杨浩宇扛起铁锹站起来,知青们跟着呼应,脚步声踏在泥地上,闷声闷气的,却透着股踏实的劲儿。他知道,这一锹一锹挖下去的,不只是水渠,更是往后的日子——有稻苗拔节的脆响,有果子挂枝的甜香,还有身边人递过来的每一碗热汤,每一次相视而笑。
风从田野里吹过,带着新翻泥土的腥气,也带着远处育苗棚里飘来的稻苗清香。杨浩宇回头望了一眼,苏婉清正朝他挥手,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他脚边。他笑了笑,转身跟着队伍往洼地走,铁锹插进泥土的瞬间,心里格外踏实——这春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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