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下来时,杨浩宇正在给试验田搭保温棚。塑料膜在寒风里哗哗作响,他踩着木梯往上拉绳子,手冻得发僵,好几次差点从梯子上滑下来。苏婉清站在田埂上递竹竿,围巾裹得只剩两只眼睛,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要不先歇会儿?雪越下越大了,苗儿冻不坏的,咱去年盖的草帘够厚。”
“不行,”杨浩宇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发飘,“这几畦是‘沪粳六号’的新苗,刚冒头,娇气着呢。”他把最后一根竹竿固定好,跳下来时差点崴了脚,苏婉清赶紧上前扶住他,手触到他胳膊上的冰碴,心疼得皱眉:“你看你这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快进棚暖和暖和。”
育苗棚里倒真暖和,地炉烧得旺旺的,温度计指着二十度。新育的秧苗在恒温箱里舒展着嫩叶,嫩得能掐出水。杨浩宇搓着冻僵的手凑过去看,忽然笑了:“你看这株,比旁边的高半寸,根须也密,开春就选它当母本。”苏婉清凑过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忽然指着另一株:“这株才好呢,叶色深绿,抗病性肯定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棚外的风雪声倒成了背景音。
傍晚雪停了,两人踩着厚雪往家走,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路过王老五家门口,见他家烟囱没冒烟,杨浩宇停下脚步:“不对劲,老王头平时这时候早烧炕了。”推开门一瞧,老头正裹着棉被缩在炕角,脸色发白,见了他们想坐起来,却动不了身。
“咋不吭声呢?”苏婉清赶紧摸他额头,烫得吓人,“这是冻着发烧了!”杨浩宇二话不说背起老头往村卫生室跑,雪深没到膝盖,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苏婉清提着药箱跟在后面,雪沫子灌进鞋里,脚冻得发麻也顾不上。
折腾到后半夜,老头烧才退下去。杨浩宇坐在炕边烤火,看着老头盖着自己带来的厚棉被睡熟了,忽然叹口气:“这天气,没个暖棚可不行。”苏婉清点头:“要不,咱把育苗棚腾两间出来?反正新苗还小,挤挤能放下。”
第二天一早,杨浩宇带着知青们拆了自家棚子的多余支架,往王老五家挪。年轻人手脚快,没多久就搭起个临时暖棚,地炉烧起来,屋里顿时暖和不少。王老五醒来看见这光景,眼圈红了:“浩宇啊,我都跟你拌过嘴,你咋还……”
“过去的事提它干啥。”杨浩宇拍着他肩膀笑,“都是一个村的,谁还没个难时候。”正说着,谷谷裹着小棉袄跑进来,手里举着个雪球:“爹,娘,李叔家的牛下崽了!咱去看不?”
几人往李叔家赶,刚到牛棚就听见小牛的哼唧声。刚出生的牛犊浑身湿漉漉的,正颤巍巍地往母牛肚子底下钻,李婶忙着用干草擦牛犊身上的水,见了他们直乐:“这小家伙,跟你家‘沪粳六号’似的,壮实!”杨浩宇蹲下身摸了摸牛犊的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李叔,你家牛圈的保温帘该换了,我那还有几卷新塑料布,回头给你送来。”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育苗棚的塑料膜上,簌簌作响。杨浩宇站在棚外,看着里面新苗舒展的嫩叶,又望向村里各家升起的炊烟,忽然觉得这雪下得真好。瑞雪兆丰年,不光是庄稼,人心也是——就像这雪地里的暖棚,看着单薄,却裹着满棚的春意,等开春化了雪,不管是苗儿还是日子,都得往旺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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