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宇蹲在田埂边,手里攥着半截铅笔头,在烟盒背面涂涂画画。苏婉清拎着水壶走过来时,见他把烟盒纸折成了小船,正往船里撒刚摘的蒲公英绒毛,风一吹,白毛毛就顺着船沿飘走,像一群小伞兵。
“又在跟蒲公英玩呢?”苏婉清把水壶递给他,壶身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杨浩宇抬头时,额前的碎发沾着点草屑,他接过水壶灌了两口,喉结滚动的样子,像田边饮水的小鹿。
“你看这个。”他把烟盒船往她面前推了推,里面还剩些绒毛没飘走,“刚才数了,一共飘走二十七朵,有三朵落在你种的向日葵苗旁边了,说不定能长出新的来。”
苏婉清笑着蹲下身,指尖拂过船底的折痕——他总爱做这些孩子气的事,去年用麦秸编小篮子装蟋蟀,前年把梧桐叶剪成星星贴在篱笆上。可奇怪的是,看他专注地数蒲公英绒毛时,连田埂上的风都变得软乎乎的。
“下午要去镇上换化肥,你去不去?”她忽然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田埂上的土块,“张大爷说咱们的向日葵该追肥了,再不用肥,茎秆要弯了。”
杨浩宇眼睛亮了:“去!上次看见供销社新进了种彩色的化肥,袋子上画着小熊的那种,说能让花瓣变鲜艳。”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几颗圆滚滚的野栗子,“早上摘的,你尝尝,甜得很。”
栗子壳被他用牙咬开了小口,苏婉清捏起一颗,果肉粉粉的,确实甜,就是有点干。她瞥见他指尖沾着的栗子皮碎屑,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碰到他指腹时,两人都顿了一下——他的手总带着泥土的温度,不像她,总凉飕飕的。
“对了,”杨浩宇忽然站起身,往麦田那边跑,“我给你留了好东西!”苏婉清跟过去,见他从麦垛后面拖出个旧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些玻璃瓶,装着不同颜色的花酱,玫瑰的、槐花的、还有去年秋天收的野菊酱。
“上次你说想吃花酱馒头,我跟王婶学的。”他挠挠头,耳根有点红,“就是瓶子不够用,把我攒的墨水瓶都洗了装酱了,你别嫌寒碜。”
瓶身上还贴着他写的标签,字迹歪歪扭扭,“玫瑰酱”的“瑰”字多写了一撇,倒像个俏皮的小尾巴。苏婉清拿起槐花酱,瓶塞一拔,清甜的香气漫出来,比供销社卖的罐头还香。
“哪会嫌啊。”她把瓶子放回箱子,忽然发现箱底压着张纸,上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扎辫子,一个短头发,手拉手站在向日葵地里,旁边写着“婉清和浩宇”,笔画被橡皮擦过好几次,边缘毛毛糙糙的。
“这是……”她刚开口,杨浩宇就慌忙把纸抽走,揉成一团往兜里塞,脸憋得通红:“画坏了的!本来想画得好看点……”
“我觉得挺好的。”苏婉清拉住他的手腕,把纸团重新展开,用指甲把褶皱压平,“你看,太阳画得像个橘子,多可爱。”
杨浩宇愣了愣,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确实,他本来想画个圆圆的太阳,结果颜料多了点,边缘晕开,倒真像个剥了皮的橘子。他忽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再画一张,这次把向日葵画得比人还高!”
风掀起他的衣角,也掀起苏婉清鬓边的碎发。远处的麦田翻着绿浪,木箱里的花酱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藏着一整个春天的甜。苏婉清忽然觉得,不用等向日葵开花,现在这样就很好——田埂上的脚印并排着,一个深一个浅,像一串没说出口的约定,慢慢往远处延伸。
“走吧,换化肥去。”她提起木箱,杨浩宇赶紧接过,还不忘把那盒野栗子揣进她兜里。两人并肩往村口走,影子在田埂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两棵慢慢靠在一起的向日葵,根在土里悄悄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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