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仓库的角落里,杨浩宇蹲在地上,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边缘已经脆化,上面的朱砂纹路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黑,却依旧能看出笔触间的劲道——这是从老马头遗物里找到的,和老天师手札里记载的“镇煞符”有七分相似,却在符尾多了个奇怪的云纹。
“这符有点意思。”赵刚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刚从供销社换的硬糖,“老马头一个猎户,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杨浩宇用指尖轻轻拂过符纸,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残韵,比他绘制的镇煞符醇厚得多。“这不是寻常道士画的,你看这云纹,像不像长白山的轮廓?”他指着符尾的纹路,“老马头说他爹挖参时捡到过骨笛碎片,说不定这符是他爹传下来的。”
正说着,二柱子抱着个破木箱闯了进来,箱底还沾着半截干草:“杨知青,赵排长,你们看我找着啥了!”箱子里堆着些旧物件——生锈的铜烟袋、缺角的瓷碗,还有几本页角卷起的线装书。
“这是马大爷家炕洞里掏出来的。”二柱子献宝似的拿起一本《参谱》,“我娘说这书是老马头他爹留下的,里面夹着些奇怪的纸。”
杨浩宇接过《参谱》,书页间果然夹着几张泛黄的草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长白山的地形,标注着十几个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旁边画着和符纸云纹一样的标记。他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页边空白处写着几行小字:“黑风口有异动,阴槐木生花,此非吉兆,需以云纹符镇之……”
“阴槐木生花?”赵刚皱起眉,“咱们在黑风口只看到水泡子,没见着槐树啊。”
杨浩宇却心里一动,想起黑袍人胳膊上的印记和那枚铜戒指:“阴槐教用活人精血养树,那树未必是真树。老马头他爹说的‘阴槐木生花’,说不定是指他们的祭坛成型了。”他把草纸和符纸放在一起比对,“你看这红点的位置,正好围着锁龙谷,像是个包围圈。”
二柱子在一旁啃着硬糖,含糊不清地说:“我爷说过,早年间长白山里有群‘种树的’,穿黑衣服,专在夜里挖坑,埋下去的东西第二天就长出黑芽子,碰了就烂手。”
“那是阴槐教在培育阴槐苗。”杨浩宇眼神沉了沉,“用活人血肉当肥料,十年才能长成能刻印记的阴槐木。老马头他爹说不定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勾当,才留下这些东西警示后人。”
他将符纸凑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松烟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这味道让他想起锁龙谷石台上的煞气,却又多了丝草木的清香。“这符是用松烟墨画的,还掺了参须灰。”他忽然明白过来,“老马头家是挖参世家,这符里的灵力不是来自玄术,是长白山的参气!”
赵刚听得眼睛发亮:“参气也能画符?那咱们以后岂不是不用费劲练灵力了?”
“哪有那么容易。”杨浩宇失笑,“百年野山参才有参气,而且得用特定的时辰采摘,还得配合口诀,老马头他爹能画出这符,怕是耗尽了毕生运气。”他小心地将符纸夹回《参谱》,“这符能克制阴槐木的煞气,比我的镇煞符管用,得好好收着。”
正收拾着,仓库门被推开,王书记裹着件旧棉袄走进来,眉毛上还挂着霜:“杨知青,场部来电话,说临江镇那边丢了个孩子,说是往长白山方向跑了,让咱们帮忙找找。”
“丢了孩子?”赵刚立刻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有啥特征?”
“昨天后半夜丢的,是林业队老张的孙子,叫小石头,六岁,穿红棉袄,扎俩小辫。”王书记搓着手,“老张说孩子前天听人讲了长白山有‘人参娃娃’的故事,说不定是自己进山找参了。”
杨浩宇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二柱子说的“种树的”:“这时候进山太危险了,阴槐教虽然退了,但山里还有残留的煞气,小孩子抵抗力弱,沾着就麻烦。”
“我已经让场部派了辆拖拉机,带了十个弟兄,准备现在就去临江镇。”王书记往仓库外走,“杨知青你伤刚好,要不就别去了……”
“我必须去。”杨浩宇抓起墙角的背包,把《参谱》和符纸塞进去,“山里的邪祟我熟,而且那孩子说不定不是去找参,是被什么东西引走的。”
他想起阴槐教用阴槐木粉末引邪祟的手段,小石头穿红棉袄,正是阴邪之物最喜欢的颜色。说不定是散落在外的阴槐教徒搞的鬼,想用孩子当祭品,重新培育阴槐苗。
赵刚也赶紧背上步枪:“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拖拉机在雪地里颠簸了三个时辰,才到临江镇。林业队的老张正蹲在镇口的歪脖子树下哭,见他们来了,扑通就跪下了:“杨知青,赵排长,求求你们救救小石头,那孩子从小没娘,我就这么一个孙子……”
杨浩宇赶紧扶起他:“张大爷您别急,孩子丢了多久?最后见她在哪儿?”
“昨天晚饭时还在,后半夜起来就发现人没了,炕边放着双小棉鞋,门是虚掩的。”老张抹着眼泪,“我家墙根有串小脚印,一直往东边的林子去,那方向正是长白山!”
杨浩宇跟着老张去看脚印,雪地上的小鞋印歪歪扭扭,确实往林子方向延伸。但奇怪的是,脚印到了林边突然就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拎走了。
“不对劲。”杨浩宇蹲下身,用手指量着脚印间距,“这脚印看着慌慌张张的,不像是自愿走的,倒像是被人追着跑。”他在断痕处摸了摸,指尖沾到点黑色的粉末,闻着有股土腥味——是阴槐木粉末!
“是阴槐教的人!”赵刚脸色一变,“他们没走干净,还在镇上!”
杨浩宇却摇头:“这粉末是新撒的,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量很少,不像是用来引邪祟的。”他忽然想起什么,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果然在一棵松树的树洞里发现了半截红布条,上面沾着几根黑色的线——是小石头棉袄上的。
“孩子是自己躲进树洞的。”杨浩宇松了口气,“这布条是她故意留下的记号,说明她没被掳走,是在跟人捉迷藏。”
老张却更急了:“跟谁捉迷藏?深更半夜的……”
“跟‘人参娃娃’啊。”杨浩宇笑了笑,指着树洞周围的积雪,“你看这雪地上有几个小圆坑,像是用手指按的,大小跟小孩的拳头差不多,而且只在松树周围有——这是野山参的参须顶的。”
他小时候在老天师身边学过辨识参迹,野山参成精后,会在雪地里留下这种圆坑,引诱小孩子跟它玩,其实是想借人气抵御寒气。小石头说不定是被参精引着进了山,倒未必是坏事。
“那咱们现在咋办?”赵刚急道,“总不能等着参精把孩子送回来吧?”
“得顺着参迹找。”杨浩宇从背包里掏出那半块骨笛碎片,“骨笛是龙骨头所化,能吸引山中精怪,咱们拿着这个,参精闻着味儿就会出来。”他又把老马头的云纹符递给老张,“张大爷您拿着这个,能防煞气,跟在我们身后,千万别乱摸树上的东西。”
三人顺着圆坑往山里走,越往里走,圆坑越密,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小小的手印,像是小石头扶过树干。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杨浩宇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一片矮树丛:“就在那儿。”
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探出个扎小辫的红脑袋,正是小石头!她怀里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其实是个三尺来长的野山参,参须上还挂着雪。
“小石头!”老张激动地喊了一声。
小石头回过头,看到他们,赶紧把野山参藏到身后:“爷爷别骂我,它带我找了好多红果果,可甜了。”
那野山参似乎听懂了,参须动了动,往小石头怀里缩了缩。
杨浩宇走上前,笑着说:“这是百年野山参,是山神爷送给你的礼物呢,但它不能跟咱们走,得留在山里继续长。”他从背包里掏出块糖,递给小石头,“把它送回家,这块糖给你。”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把野山参放进一个小土坑里,又用雪埋好,才接过糖:“它说明天还来跟我玩。”
“不能再跟它玩了。”杨浩宇摸了摸她的头,“山里有坏人留下的黑芽子,碰了会生病,等明年春天,我再带你来找它,好不好?”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被老张牵着往回走。
赵刚看着野山参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这参精还挺通人性,不像那些邪祟。”
“万物有灵,就看有没有被污染。”杨浩宇望着长白山深处,“阴槐教用邪术扭曲生灵,才让山里的精怪变得凶戾。咱们毁掉了聚阴阵,煞气散了,它们自然就恢复本性了。”他手里的骨笛碎片忽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回程的路上,杨浩宇一直在琢磨老马头的云纹符。参气能克制阴槐煞气,这或许是对付阴槐教的关键。长白山的野山参无数,要是能教会大家用参须灰画符,就算阴槐教卷土重来,也不用怕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参谱》,页边的小字仿佛还在闪烁。老马头他爹留下的不只是几张纸,是守护这片山林的法子。或许这就是老天师说的“大道在民间”,真正的玄术,从来都藏在柴米油盐和山川草木里。
拖拉机驶进连队时,天已经擦黑。二柱子在村口等着,看到他们就喊:“杨知青,你们走后,刘医生来过,说找你有事,还留下个药包。”
杨浩宇心里一动,那个假医生不是跑了吗?怎么还敢回来?他接过二柱子递来的纸包,入手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长白山下有地宫,阴槐花开,黑煞睁眼,骨笛是钥匙,也是锁……”
纸条的末尾,画着个和云纹符上一样的长白山轮廓,只是在山底多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西北方向。
杨浩宇捏着纸条,指节泛白。刘医生这是在示警?还是设下了新的陷阱?骨笛既是钥匙也是锁,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风卷着雪沫子吹过,带着长白山的寒意。他知道,锁龙谷的对决只是开始,真正的秘密,还藏在长白山的地底下,等着他去揭开。而那个消失的红袍老者,恐怕早就在地宫里等着他了。
他将纸条塞进《参谱》,抬头望向天边的猎户座,星光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北大荒的冬天还没过去,但他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混合着参香和硝烟,在黑土地上悄悄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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