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方墨强忍泪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恋恋不舍地把那被做成项链挂坠的玻璃珠还给江炏。
“哥们儿,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一旁开车的司机大哥好奇追问。
方墨也急声道:“方爷爷说你掉进河里,是怎么回事?”
重新戴好项链,江炏瞥了司机一眼并未回答,方墨发问他才解释起来。
事发时年纪太小,事情的绝大部分细节江炏都已记不起来,但他还记得被人贩子拐走后,自己曾被关在一个铁皮小屋。
那地方闷热潮湿、气味难闻,看不到父母见不到爷爷奶奶,人贩子互相之间说的又是江炏听不懂的话,外面极近处还不时响起恶犬震天的吠叫,当时还是个两三岁小孩的江炏害怕极了。
在惊惶浑噩中不知过去多少天,某一天天还黑着的时候,江炏突然被那个女人贩子带离了铁皮屋。人贩子抱着他一路奔跑,在路过一座桥的时候,他掉进了河里。
至于落水原因,江炏已经想不起来。
但江炏隐约记得,在被那些人贩子关起来后,那些人贩子之间还有说有笑,当江炏嚷着要找妈妈时,那个女人贩子甚至会进来好言安慰。
到后面几日,几人却一日比一日焦急,对待江炏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粗暴。莫说是出言安慰,只要江炏发出一点让他们感到烦躁的声响,就会有个满脸凶相的男人闯进屋子里对他又打又骂。
这些年回过头去想,江炏觉得应该是人贩子当时面临警方追捕,情急之下将成为累赘的他丢进了河里。
掉进河里后,江炏很快便呛水昏迷了过去,也不知在河里沉沉浮浮漂了不知多久,最终他还是被一个疯女人从河里捞起来带回了家。
等江炏醒过来,他就从阿砚变成了江炏,而那个把他从河里捞起来的疯癫女人叫江炏喊她“妈”。
除了一开始江炏不愿喊妈妈,疯女人打过他,此后她对江炏都极好——疯女人不仅将自己落水溺亡儿子的名字给了江炏,还把他当亲儿子养了一年多,她是别人口中的疯子,但却是江炏眼中自己的第二个母亲,是他的养母。
养母教江炏说话、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带江炏出去玩儿——虽然同龄人看到他和他那疯疯癫癫的养母都会远远躲开,在养父要将他这个捡回来的野种丢出家时,她也会像护崽的母兽一般对着后者又抓又挠。
在养母身旁,江炏找回了昔日被母亲关爱,被父亲和爷爷保护的安全感。
尽管每天要面对养父阴翳的脸,但那段时间却是江炏与家人失散后,度过的最后一段安稳时光。
这段生活最后以一场交通事故宣告结束,养母精神病发作在路上乱跑被车撞死,养父将死不瞑目的养母拖回了家后,立马就像丢垃圾一样把江炏扫地出门。
在别的孩子还在读幼儿园时,约摸五六岁的江炏正式成了一个流浪儿。
在往后的二十多年间,江炏跟野狗抢过食,刨过农民的红薯田被追打,在即将拆除的危楼里栖过身,也曾扒过货运火车在城市间漂泊,他曾为了给饿到快晕倒的幺鸡偷口吃的被警察抓住拎到儿童福利院,却又被黑心院长转手卖给专门训练小孩子扒窃的犯罪团伙……
常年的流浪让江炏见惯了人间疾苦、看透了人心幽暗,更是受尽生活毒打,却也让他在别的孩子还在戴红领巾的年纪,就积累了不亚于成年人的丰富阅历,有了远超成年人、如同狼一般的机敏与凶狠。
更重要的是,一群同样无父无母的孤儿渐渐聚集在了他的身旁,正是带着这群除了烂命一条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兄弟打拼数年,江炏才得以在华亭立足至今。
对于自己的很多经历,江炏都只是含混地一语带过,语气异常轻描淡写、波澜不惊,乍听之下甚至仿佛爽文情节。
然而,仅仅是透过江炏那些简单的描述,方墨就已被江炏经历过的苦难与绝望压得喘不过气,听到一半时她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着嘴泪如泉涌。
方墨也曾无数次怨天尤人,上学时面对同学欺凌,刚开始打工时遭遇骚扰,到华亭后找不到活儿做精神崩溃,刚开始送外卖不得要领每天累到腿软还要倒赔钱……如今看来,自己吃的这些苦与江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有爷爷和妹妹的她简直就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一样。
正在开车的司机大哥也随着江炏冷静的讲述逐渐默然无语,而当听到江炏后面提到“孤儿”、“兄弟”、“打拼”等词,他也像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一般,当即挺直腰杆,悄悄打量起江炏来。
江炏听到后排的啜泣声回过头,见方墨不声不响地哭成了个泪人儿,他在短暂的错愕后,连忙问司机要面巾纸,后者手忙脚乱地翻找一阵,在正副驾驶位中间的扶手箱里翻了出来。
待江炏将纸巾递给后排还止不住流泪的方墨,司机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询问江炏道:“您是,飞车帮的江老大吧?”
江炏正关注着方墨,听到司机的话,他的眼中立即闪过一丝警惕,身体当即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般绷紧。
斜眼上下打量司机两眼,江炏不动声色地道:“你知道我?”
司机满脸堆笑,语气谄媚地道:“道儿上混的谁没听过江老大啊,更何况我大哥是封飚……”
听到“封飚”这个名字,江炏当即眯起眼,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冰冷犹如蒙上寒霜的利刃。
“封飚?是他派你来的?”江炏的声音里透出彻骨的寒意:“怎么,我存在他那儿的那双手,他这么快就不想要了?”
对上江炏仿佛能杀人的视线,司机汗如雨下,他神情懊恼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挤出越发讨好的笑。
“不是不是,天大的误会!”司机一边认真开车,同时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淋淋大汗,急声道:“找江老大的麻烦,封飚那个傻逼哪儿有这个胆子?”
“打您教训过他之后,他就没脸再在华亭混,早灰溜溜滚回老家了。我们那帮人,除了他几个老乡跟着一起走了,其他的改换门庭的改换门庭,金盆洗手的金盆洗手,人早散了……”
说罢,司机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炏,见其目光冷意稍减,他才敢吐出一口大气,陪着笑脸道:“听说江老大这样的豪杰都做了正行,我也就没再混了。”
“这不,最近刚开始跑网约车,没成想这才刚跑了几天,居然碰到您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我这是走了三辈子的狗屎运呐……”
心疼着极有可能是自己亲哥的江炏,方墨本来还不停擦着眼泪,却发现司机居然跟江炏聊了起来,话里话外这人居然不久前也是个混子,他的老大似乎还被江炏收拾过。
方墨顿时担心这人是不是那个叫“封飚”的人派来找麻烦的,听到后面他自称已经改好、没再混了,她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而当司机说出那句“走了三辈子的狗屎运”,方墨更是破涕为笑,小声说道:“是三生有幸。”
司机一拍脑门,连忙应和:“对对对,美女说得对!以前只听说过江老大您的威名,远远地瞧见过您的英姿,今天能拉您一回,我这也是三生有幸!”
听着司机彩虹色的马屁,江炏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但身体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露出笑容的方墨,他紧绷的表情也慢慢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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