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612寝室的窗台上,那几盆蔫头耷脑的异种灵植在光线下拉扯出细长的影子,狭隘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大战之后的沉静与疲惫。
姜阎盘膝坐在书桌前的地板上,身下垫着一块寒气缭绕的玄冰玉板。
他双目紧闭,脊背挺直如松,周身萦绕的已不再是纯粹的内敛寒气,而是多了一股深邃、厚重、仿佛承载着幽冥山川河流的磅礴气息。
那是融合了万鬼渊权柄碎片后,属于酆都大帝本源的部分回归。
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溪流,在他冷白的皮肤下缓缓流淌,修复着强行凝聚“归墟之锚”和贯通两界带来的巨大消耗。
他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暗金光芒若隐若现,正是秦广王阎罗令碎片的气息,与掌心残留的权柄之力共鸣,无声地梳理、稳固着这片新生的力量。
紫眸虽闭,但那股属于冥界主宰的威严与沉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在他对面一步之遥,陆沉同样盘膝而坐,姿势却随意得多,甚至有点懒洋洋地靠在床沿。
他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天罡印诀,指尖跳跃着细微却异常凝练的金色电弧。
金眸微阖,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嘴角那点刺目的金砂血迹早已消失不见。
一股温暖浩大、如同初升朝阳般的煌煌之气在他周身流转,正贪婪地汲取着体内因幽冥碎片重归秩序而反馈回来的三界法则之力。
这股力量如同最纯净的甘霖,滋养着他因强行催动“言出法随”而撕裂的神魂本源,不仅抚平了伤痛,更让天帝神格传来久违的、清晰的满足嗡鸣,仿佛干涸的河床重新被注入了活水。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幽冥的深蓝与天帝的金芒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流淌、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与和谐。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金眸缓缓睁开,眼底深处那点因消耗过度而产生的虚浮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内敛、更加凝实的神光。
他长长地、满足地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对面依旧沉浸在调息中的姜阎身上。
看着姜阎冷峻的侧脸在幽蓝光芒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感受着对方周身那愈发沉凝厚重的幽冥气息,陆沉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痞气的弧度。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仿佛刚睡醒般的慵懒和毫不避讳的亲近,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姜学霸,调息就调息,你老偷看本帝干嘛?是不是觉得本帝打坐的姿势都比你帅?”
姜阎的呼吸猛地紊乱了一丝,周身萦绕的幽蓝光芒波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紫眸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扫向陆沉那张写满“我发现了”的得意笑脸。
“闭嘴。”冰冷的两个字,带着惯常的嫌弃,“再看,把你眼珠子冻成冰球。”
“啧,口是心非。”陆沉浑不在意,反而往前凑了凑,手肘支在膝盖上,金眸里闪烁着促狭的光,“刚才在万鬼渊,是谁偷偷用寒气给本帝擦嘴角来着?那动作,啧啧,温柔得……本帝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姜阎的耳根处瞬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但随即被更冷的寒气覆盖。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手滑,防止你的血污染幽冥环境。”
“哦?是吗?”陆沉拉长了调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本帝可得多谢姜学霸‘手滑’了?不过……”他话锋一转,金眸微微眯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你这新到手的‘权柄套餐’,消化得如何?别撑着了,撑坏了本帝可没地方再给你找‘补品’。”
姜阎沉默了几秒,感受着体内澎湃却已初步理顺的幽冥本源之力,以及阎罗令碎片传来的稳定共鸣。
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淡漠:“无碍,根基已稳。”
“那就好。”陆沉点了点头,脸上的促狭稍敛,金眸转向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橘红色的霞光染红了天际,“说正事,老蒋的‘钥匙’在手里了,那他那个‘门’……现在在哪儿?”
姜阎没有立刻回答。
他摊开左手,掌心那枚布满裂痕的阎罗令碎片悬浮而起,散发着柔和的暗金光晕。
他紫眸凝视着碎片,无形的神念如同冰冷的触须,深入其中,仔细感应着蒋子文陨落前留下的、指向其转世之身的道标印记。
片刻后,碎片上的暗金光芒微微闪烁了几下,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姜阎收回神念,阎罗令碎片缓缓落回掌心。
“江城西区,慈安疗养院,特护病房17号。”他报出一个地址,声音波澜不惊,“垂暮之年,油尽灯枯,魂火将熄。”
“疗养院?”陆沉挑了挑眉,金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寿终正寝?倒是……省事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作战服内的打底衬衫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走吧?去接咱们的老朋友‘回家’。再晚点,万一被哪路不开眼的顺走了,还得费劲找。”
姜阎也站起身,只见他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深色的连帽冲锋衣换上,将周身过于显眼的幽冥气息收敛到极致,只留下属于凡人的冷峻。
他看了一眼陆沉身上那件价值不菲、也明显不适合低调行事的定制外套。
“换掉。”
冷冰冰的两个字。
陆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咧嘴一笑:“怕什么?本帝这张脸就是最醒目的招牌,穿什么都低调不了。再说了,”他凑近姜阎,压低声音,带着点亲昵的狡黠,“去接老蒋回家,不得穿精神点?让他看看,咱们俩风采依旧!”
姜阎冷冷瞥了他一眼,懒得再废话,拉上冲锋衣拉链,遮住半张冷白的脸,转身推开寝室门。
“走了。”
慈安疗养院坐落在江城西区一片相对安静的街区,暮色中的白色建筑群显得宁静祥和。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药味和一种属于迟暮之年的、淡淡的寂寥气息。
特护病房17号位于顶层最安静的角落。
门虚掩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和雪白的病床上投下温暖的光带。
病床上,躺着一位枯瘦的老人。
他头发稀疏花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位穿着护工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声细语地读着一本泛黄的旧书。
姜阎和陆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病房外的走廊阴影里。
陆沉收敛了平日外放的纨绔气息,金眸透过门缝,平静地注视着病床上那具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躯壳。他能清晰地“看”到,老人头顶那团代表生机的魂火,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熄灭的烛芯,仅靠医疗设备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曳。
姜阎站在陆沉身侧,紫眸穿透病房的墙壁,目光落在老人身上,更落在老人体内那团沉寂的、被一层厚厚的凡尘浊气与岁月磨损彻底覆盖的魂魄本源上。
在那魂魄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暗金印记,如同沉睡的星辰,正随着生命之火的即将熄灭,而散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呼唤——那是属于秦广王蒋子文的神魂烙印!
阎罗令碎片在姜阎掌心微微发热,与那点印记遥相呼应。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病房外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塑。
他不会干预凡人的生老病死,这是轮回的法则,也是他作为冥帝的立场。
他要等的,只是那魂火彻底熄灭、魂魄离体、回归天地本源的那一刹那。
那时,束缚神魂的凡尘浊气消散,蒋子文的神魂烙印将彻底复苏,阎罗令碎片便是唤醒他沉寂记忆、重铸其阴司法相的钥匙!
时间在滴答的心电监护仪声中悄然流逝。
护工大妈读完了书的一章,轻轻合上,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反应的老人,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暖水瓶,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去打水。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远去。
病房内只剩下老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溜走,房间陷入一种温柔的昏暗。
就在这时——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猛地拉直!刺耳的长鸣声瞬间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病床上,老人枯瘦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彻底停止。
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茫然的光彻底熄灭。
魂火,熄灭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
一道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灰白色虚影,带着茫然与解脱的气息,缓缓从老人的躯体上飘浮起来。
那正是凡人的魂魄,脆弱、浑浊,即将遵循天地法则,融入轮回长河。
然而,就在这魂魄离体、凡尘浊气开始消散的刹那——
嗡!!!
姜阎掌心的阎罗令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暗金光芒!
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瞬间穿透病房的墙壁,精准无比地照射在那道刚刚离体、茫然无依的灰白魂魄之上!
暗金光芒所过之处,魂魄表面那层厚厚的、代表凡尘记忆与磨损的浑浊气息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净化!
露出其最核心、最本质的一点——那枚沉睡的、此刻正被阎罗令光芒彻底激活的暗金色审判印记!
轰!!!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无上威严与审判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猛地从那点暗金印记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
灰白的凡人魂魄在暗金光芒的灌注下剧烈扭曲、重塑!眨眼间,化作一道周身散发着“监察善恶、审判生死”的森然威压,身着古朴黑色阎罗袍服、面容威严方正、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虚影!
秦广王蒋子文!神魂觉醒!
那威严的虚影甫一成型,锐利的目光瞬间穿透病房墙壁,精准地锁定了走廊阴影中、周身萦绕着熟悉幽冥主宰气息的紫眸身影!
蒋子文威严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无与伦比的激动、狂喜与刻入骨髓的忠诚取代!
他猛地单膝跪地(虚影状态),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带着跨越生死的颤抖与哽咽,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无比地响在姜阎和陆沉的耳边:
“罪臣蒋子文……叩见帝君!万载沉沦……终得……再睹帝君天颜!吾道不孤!幽冥……有望啊!!!”
那饱含血泪与忠诚的嘶吼,在暮色沉沉的疗养院走廊里回荡,带着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的沉重分量,重重砸在姜阎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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