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啤酒泼在手腕上的寒意还没散尽，手机屏幕上“白月光汪硕回国”几个字却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我的天！”旁边的姜小帅也看到了推送，脸色变了变，“还真让你说着了，池骋那白月光真回来了？”
吴所畏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点急：“师父！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信我？！”
“大畏，不是我不信，”姜小帅皱着眉，一脸纠结，“你这事儿……太玄乎了，我好歹是个医生，这……”他挣扎了半天，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吴所畏想了想，朝他勾勾手指。姜小帅狐疑地凑近耳朵。
“其实孟韬当年并没有……”听吴所畏说着他和孟韬的种种往事，姜小帅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弹开，连声说：“行行行！打住！我信了！真信了！”
这事儿他捂得严严实实，吴所畏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除了上辈子自己跟他掏过心窝子，没别的解释。
“我得去找他！”吴所畏“腾”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刺耳的刮擦声响起。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现在就去！”
“找他？上哪找？远端集团？”姜小帅一把拽住他胳膊，“大畏，你醒醒！按你说的，你俩现在八竿子打不着，你这么冒冒失失冲过去，保安不把你当精神病轰出来才怪！”
吴所畏被姜小帅死死拽住，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却死死的盯在早已暗了的手机屏幕上。他手指发颤地点开微信钱包——那可怜巴巴的三位数余额，像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钱！
他需要钱！需要体体面面地出现在池骋面前，而不是像个走投无路的叫花子！他得用体面的样子去见池骋。
“钱……对，钱……”吴所畏喃喃自语。上辈子为了接近池骋，他什么苦都吃过，摆摊卖艺，尝尽了底层的滋味。重来一次，难道还要重走老路？
“师父，”他猛地转向姜小帅，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借我点钱，买麦芽糖、竹签、颜料！我去夜市摆摊！”
姜小帅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拦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唉！行吧！我看我真是两辈子都欠了你的……走，去批发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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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吴所畏在个不起眼的角落支起了小摊。
昏黄的灯泡下，小铜锅里咕嘟咕嘟熬着粘稠金黄的麦芽糖，甜腻的焦香弥漫在空气里。他熟练地舀起一勺糖浆，手指翻飞，竹签轻点，琥珀色的糖液像有了生命，在他手中拉丝、塑形。
吹气，捏塑。
一条昂首吐信、活灵活现的蛇形糖人，在他指尖成型。金色的糖蛇在灯光下微微反着光。
吴所畏看着这条蛇，眼神复杂。吹出来的正是小醋包……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老板，这蛇怎么卖？”一个顾客问。
“二十。”吴所畏回过神，挤出个笑容应道。
就在他低头找零的瞬间，一股极其熟悉、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从人群外围猛地袭来！
像通了电！吴所畏全身一僵，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咚咚咚地撞着肋骨！他猛地抬头，循着那气息望去——
夜市入口处，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崭新但明显不合身的深蓝色城管制服的人，正冷着脸驱赶入口处的小摊贩。
为首那人，身材异常高大挺拔，肩宽腿长，即使裹在那身粗糙廉价的制服里，也压不住骨子里的那股贵气和迫人劲儿。他绷着脸，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深邃的眼窝里，鼻梁上那恰到好处的黑痣，那双眸子寒潭似的，扫过混乱的夜市，满是不耐烦和生人勿近的戾气。
池骋！
真的是他！被他老子一怒之下扔下来“体验生活”的池大少爷！
时间像是卡住了壳。周遭的喧嚣、闪烁的霓虹、甜腻的糖香……瞬间都模糊退去。吴所畏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逆着人流、一步步逼近的高大身影。
砰！砰！砰！
心跳声震耳欲聋，血液直冲头顶！巨大的冲击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着竹签的手不受控制地狠狠一抖！
噗嗤！
尖锐的竹签，毫无阻碍地扎进了他因紧张而紧握的左手掌心！
钻心的剧痛猛地窜起！温热的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竹签，也浸透了刚刚捏好、还带着余温的金色糖蛇。甜腻的糖香混着新鲜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诡异又刺鼻。
吴所畏闷哼一声，痛得眉头拧紧，却又好像感觉不到疼。他的视线，依旧死死黏在几步之外的池骋身上！
而池骋的目光，也恰好扫过这个角落。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那染血的糖蛇上，眉头本能地厌恶地一皱（对脏乱的排斥），然后，才定格在那个年轻的摊主脸上。
四目相对！
刹那间，池骋那双冰冷漠然的瞳孔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一种极其陌生、又强烈的悸动毫无道理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再次相遇，心脏比记忆更早一步认出你)
像是被无形的钝器砸中，又像是被强电流瞬间贯穿！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悦，眉头瞬间锁得更紧。
他看到了吴所畏瞬间苍白的脸，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也看到了那只被竹签贯穿、正汩汩冒血的手掌。
“啧。”
一声极轻、带着浓重厌弃和不耐烦的嗤声，从池骋薄唇间冷冷吐出。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吴所畏的摊前，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吴所畏整个罩住。
他居高临下，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在吴所畏那只流血的手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扫过淋漓的鲜血，扫过染红的糖蛇，最后落回吴所畏失魂落魄的脸上。
池骋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淬着冰渣，“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轰——！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吴所畏的灵魂上！
掌心被贯穿的剧痛，此刻远远比不上这句话带来的万分之一！重生以来积攒的所有勇气、决心，还有那点隐秘的、以为能改变些什么的微弱希望，在池骋这冰锥般的话语里，瞬间碎得干干净净。
吴所畏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砸在油腻的地面上。
池骋却已不再看他，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污染。他冷着脸，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煞气，转身大步走向下一个摊位，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毫无留恋的背影。
命运的齿轮，在糖浆的甜腻与鲜血的铁锈味交织的空气里，在这句冰冷的驱赶声中，带着残酷的熟悉感，再次沉重地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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