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深处,隐匿着一家规模不大却很高档的会所。稍不留神,就很可能会错过那个毫不起眼的入口。狭窄的胡同两侧,灰墙斑驳,偶尔几丛绿植从墙内探出头来,带着点鬼鬼祟祟的氛围感。
陈秘书领着李意浓抵达会所时,褚嘉仁已坐在雅轩里等了十几分钟。他今日身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藏青色的夹克搭配着深灰色的长裤,简约低调,全然不见平日的官架子。
雅轩里布置得精致,木质的雕花门窗,透着淡淡的檀木香。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增添了几分雅致。屋内的采光好得不像旧房子,冷气很足却听不见一丁点空调响动。
李意浓走进包间,看到褚嘉仁,微微点头示意,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褚嘉仁起身,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伸手示意客人入座:“幸会。”
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陈秘书消失得无声又无息。
“昨天晚上攸宁因为家里的事情,情绪很不好。确切的说,来自家庭的各种问题,大概是她生活中的主要烦恼。我是外人,本来不该随便评价什么,可是作为攸宁的朋友,我还是希望能和你沟通一下。”
褚嘉仁非常平静,心里却在揣测李意浓到底知晓多少,又为何对自己女儿的事如此上心:“李医生,宁宁的情绪波动,我有关注到。只是家里的事,盘根错节,三言两语的我也很难得到您理解。”
李意浓语气加重了些:“我知道你们家庭情况复杂,但攸宁是你的女儿,她的痛苦和烦恼不该被忽视,我一个外人看着她都有点心疼。不仅仅是昨天晚上,她从小到大应该在家里没少受委屈,难道你们就真的毫无察觉吗?”
“每个人表达关心的方式不同,或许在你看来,我做得很不好。但家庭内部的事,往往不是简单的是非对错。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你又对宁宁能了解多少呢?这孩子的性格……可能是因为有缺陷吧……”褚嘉仁心中有些不悦,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嘴上这样说着,实则在尝试盘问李意浓的意图,想弄清楚她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女儿。
李意浓瞪了褚嘉仁一眼,心中的不满更甚,觉得他这是在推诿责任:“攸宁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孩子,她是有缺陷,所以她更需要家人实实在在的支持与理解。你难道不觉得,作为父母,你们没有给到她足够的支持和鼓励吗?我是个旁观者,我只能感受到攸宁把你们作为生活中最大的压力,而不是值得依靠的后盾!”
褚嘉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思索片刻后才继续说话:“李医生,看来您对攸宁很关切。我和她母亲,可能在某些方面与孩子的沟通上出现了偏差。但我们的出发点,始终是为了宁宁好。倒是您,非亲非故,却如此上心,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吧?”
抛出这个问题后,褚嘉仁密切关注着李意浓的反应。
“我对攸宁纯粹是朋友间的关心,可能我这个朋友恰巧出现在了她最脆弱、最低谷的时期。你们家的事情,说实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看到她生存得小心翼翼,我很不忍心。我今天约你,就是希望你能真正重视攸宁的感受,而不是用‘为她好’这个借口来掩盖问题。”
放下茶杯,褚嘉仁的目光在李意浓脸上停留片刻,对她的警惕似乎减轻了些,但仍未完全放松:“李医生,您的话,我会好好思量。我们家里的问题,我也一直在想办法缓和,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
李意浓见褚嘉仁这么个和稀泥的敷衍态度,似乎感受到了攸宁的无奈,后悔今天多此一举,想结束谈话:“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做出些改变,别再让攸宁一直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委屈。”
“宁宁现在生活状态怎么样?能适应吗?她在工作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攸宁他们公司的员工,一半以上都是残疾人,大家相互之间很体恤,我看着比一般的同事关系更融洽一些。医院也格外照顾愈桥项目组,把行政楼里最大、最舒适的一间会议室腾出来当项目组的办公场地。毕竟愈桥项目是残联发起的,医院领导比较重视。”李意浓顿了顿,犹豫几秒,继续说:“攸宁在和医院护理人员沟通软件需求的时候,确实经常因为交流障碍碰到困难。但她很聪明,总能想出各种办法克服。只是……面对这些障碍时,要说她心里能完全平静、毫无波澜,也不太可能。就拿她喜欢回家加班来说吧,我感觉她对正常社交环境,尤其是身边围绕大量正常人的外部环境,还是有些逃避心理。你知道我最心疼她哪一点吗?”
几乎无需思考,褚嘉仁也能回答:“不诉苦,默默忍耐。”
李意浓听闻,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随后那股气愤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瞬间高涨。她愈发看不明白褚嘉仁,既然这家伙心里什么都明白,那所作所为岂不是更没人味儿?
强压下怒火,李意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攸宁一直很努力克服自身缺陷,拼尽全力想要融入社会,实现独立生活,真的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家里本应是她坚实的后盾,给她足够的理解、尊重、支持,而不是在她承受外界压力时,还要遭受来自家庭的伤害!”
“我希望以后能多从您这儿了解宁宁的情况,也希望您能关照她。”说着,褚嘉仁站起身来,准备告别离开。
李意浓看到褚嘉仁的态度有所转变,疑惑更深:“褚局长,以你们家里的条件,她的聋哑应该能很早得到干预和纠正,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对攸宁的残疾似乎并没采取弥补措施,而是任其发展呢?”
褚嘉仁听到这个问题,不得不停下所有动作,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再次审视着面前这位急诊科医生,这位女儿生活中新出现的朋友。慎重的权衡着,思索着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
选择了信任眼前这位关心女儿的姑娘,褚嘉仁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李医生,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真心希望您能帮助宁宁好好融入社会,让她真正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如果宁宁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还请您随时与陈秘书联系。”
李意浓眉头紧锁:“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直接让攸宁感受到你作为父亲的爱呢?现在的状况,只会让攸宁觉得父母根本不爱她啊!你能想象一个孩子认为父母不爱自己,心里有多难受吗?”
褚嘉仁面露苦涩,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回答李意浓。
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褚嘉仁的语气谨慎而含蓄:“如果宁宁考虑去伦敦的话,请您及时告知我。”
李意浓追问:“去伦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想让她去伦敦,还是不想让她去伦敦?”
“我舍不得她变成叶家的一颗棋子。宁宁因为小时候一场病失聪了,看似是命运的苛待。可换个角度想,未必不是命运对她的眷顾。”褚嘉仁说完,缓步走到门边,开门前忽然间又回头询问:“你为什么约我,不约她妈妈呢?”
“因为你帮她从家里搬出来了。”
“如果有叶家的人接近您,请您务必告诉我。不要靠近叶家,更不要看着宁宁靠近叶家。”
“为什么?她妈妈看着是有点让人发怵,但也不至于吧?”
“叶书颐已经算是整个叶家最善良的人了,但也是最蠢的人、最可怜的人。我和她给叶家做了半辈子垫脚石,我不希望我女儿也沦落到为那家人火中取栗的处境……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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