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玄冰洞窟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苏清寒的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中漾开圈圈涟漪，等待着魔尊玄夜的回答。
“如何合作？”玄夜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冰冷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算计和一丝欣赏——欣赏她在这种境地下依旧能保持冷静，直指核心。“很简单。信息共享，目标一致，必要时，互为援手。”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缭绕的淡淡魔气让周围的寒气都为之退避三舍，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虽未刻意针对苏清寒，却让她体内的霜月剑气本能地加速流转，发出细微的嗡鸣。
“共享什么信息？目标又是什么？”苏清寒寸步不让，眼神锐利如剑，周身月华清辉流转，将那股威压隔绝在外。与魔尊合作，无异于刀尖跳舞，任何一丝含糊都可能万劫不复。
“信息，”玄夜目光扫过那道不断扭曲的幽冥裂隙，“包括但不限于，你正道联盟掌握的关于这第三方势力的线索，以及……你，霜月剑尊，为何会隐匿身份潜入这青岚宗。相应的，本尊会提供我所知的，关于那使用纯阳雷法的神秘人，以及‘镇魂石’真正用途的信息。”
他顿了顿，看着苏清寒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道：“目标，自然是找出这个藏头露尾、意图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粉碎其挑起正魔大战的阴谋。在此期间，你我需暂时搁置正魔之争，不得相互加害，甚至在必要时，需联手对敌。”
苏清寒心中飞速权衡。玄夜提出的条件，看似公平，实则将她置于极其被动的境地。她代表的是正道联盟，而玄夜只代表他个人（至少表面如此）。信息共享，意味着她需要透露联盟的机密，而玄夜给出的信息真伪难辨。联手对敌更是一招险棋，一旦被外界知晓她与魔尊联手，不仅她身败名裂，整个正道联盟都将声誉扫地。
但反过来看，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打入魔尊内部、获取核心情报的天赐良机？玄夜主动现身并提出合作，证明那第三方势力确实对他构成了巨大威胁，迫使他不得不寻求外力。而这威胁，同样也针对正道。从大局出发，暂时合作，或许是化解这场潜在浩劫的最有效途径。联盟给她的命令也是“不惜一切代价”查清真相。
风险与机遇并存。
“我如何信你？”苏清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魔尊的信誉，在正道看来简直是个笑话。
玄夜似乎早有所料，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丝精纯的本源魔气与一缕璀璨的月华剑意同时在他指尖凝聚、缠绕，最终化作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玄奥波动的誓言符文。“以道心为誓，幽冥为鉴。”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在此裂隙之前，你我立下心魔大誓。合作期间，信息共享需为真，不得故意隐瞒关键；不得以任何形式直接或间接加害对方；目标达成或一方主动提出终止后，誓约解除。违者，道心反噬，修为尽毁，神魂永堕幽冥！”
心魔大誓！这是修真界最为严厉的誓言之一，直接关联道心根本，一旦违背，后果不堪设想。尤其在此地，面对这道连通未知幽冥的裂隙立誓，更添几分诡异和约束力。
玄夜此举，可谓拿出了极大的“诚意”。他将自己同样置于誓言的约束之下。
苏清寒凝视着那个缓缓旋转的誓言符文，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约束力量。玄夜是认真的，至少在当前阶段，他是真心需要这个合作。她不再犹豫，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剑元的鲜血，弹入符文之中。
“我，苏清寒（霜月），以此剑心立誓，愿遵此约！”她清冷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鲜血融入符文的刹那，整个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流光，分别没入苏清寒和玄夜的眉心。一股无形的枷锁仿佛瞬间束缚了神魂核心，但又奇异地带来一种暂时的安定感——至少在誓约期间，他们不必再时刻防备彼此的暗算。
誓约成立。
洞窟内的气氛为之一变。虽然依旧冰冷，但那剑拔弩张的敌意却暂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现在，我们可以坦诚一些了。”玄夜散去周身迫人的魔威，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但不再是伪装的书生模样，而是属于魔尊的、带着慵懒和危险气息的平静。“第一个问题，你为何来青岚宗？”
苏清寒既然立下誓言，便不再隐瞒关键信息，坦然道：“联盟接到密报，魔尊玄夜疑似在东域边陲活动，可能与一件上古秘宝有关。青岚宗地理位置特殊，是理想的观察点。我的任务是潜伏调查，确认你的动向和目的。”她省略了关于自身伤势和玄阴之体的细节。
玄夜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那件上古秘宝，想必就是‘镇魂石’了。”他看向幽冥裂隙，“镇魂石，并非简单的稳固神魂之物。它真正的核心作用，是‘钥匙’。”
“钥匙？”苏清寒蹙眉。
“没错。”玄夜目光深邃，“开启上古‘幽冥墟’的钥匙。幽冥墟，传说是一处失落战场的碎片空间，里面不仅可能残存着上古大能的传承遗宝，更封印着一些……极其危险的存在。而这道裂隙，”他指着那扭曲的空间裂缝，“就是一处极不稳定的、通往幽冥墟外围的入口。”
苏清寒心中巨震！上古战场碎片！幽冥墟！这信息远超她的预料！难怪联盟会对魔尊的动向如此重视，如果镇魂石关系到如此重大的秘境，那引发的争夺将远超寻常！
“那第三方势力，也知道幽冥墟的存在？”苏清寒立刻抓住了关键。
“必然知道。”玄夜冷笑，“而且，他们知道的可能比我们更多。那日在此与本尊交手之人，所使用的纯阳雷法，刚猛霸道，却带着一股不属于当今任何正道门派的古老气息。本尊怀疑，他们很可能得到了某种上古雷法的传承，并且，急于打开幽冥墟，获取其中的某样东西，或者……释放某种东西。”
释放？苏清寒捕捉到这个危险的词汇。“他们要释放什么？”
“不确定。”玄夜摇头，“但结合他们四处搜集镇魂石碎片（包括指使赵嵩监控青岚宗区域），以及试图挑起正魔大战的行为来看，所图必然极大。大战一起，生灵涂炭，怨气冲天，或许正是开启某种封印，或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必要条件。”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让苏清寒背脊发凉。如果真有一股势力，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挑起席卷天下的战乱……那将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
“你可有他们的具体线索？”苏清寒追问。
“目前只有两点。”玄夜伸出两根手指，“第一，那雷法高手的气息，本尊已记下，但其身份成谜，仿佛凭空出现。第二，赵嵩与他们联系，是通过一个隐藏在青岚宗附近的秘密传讯点。本尊之前为避免打草惊蛇，未曾动它。现在，”他看向苏清寒，“或许可以借你之手，‘偶然’发现它了。”
苏清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由她这个“青岚宗长老”发现内鬼的传讯点，合情合理，不会引起那神秘势力的过度警觉，从而可能顺藤摸瓜。
“位置。”苏清寒言简意赅。
“清河镇，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床下第三块地砖之下。”玄夜精确地报出地点。
苏清寒记下，这正是一个可以着手调查的突破口。
“作为回报，”玄夜继续道，“关于镇魂石，本尊可以告诉你，除了作为钥匙，它本身也是极佳的炼器材料和阵法核心，尤其对阴属性功法和神魂类神通有奇效。你身负玄阴之体（他果然知道！），若能得到一小块纯净的镇魂石辅助修炼，当可事半功倍。”
他这话，半是展示诚意，半是……诱惑。镇魂石对苏清寒的吸引力是实实在在的。
“合作期间，我不会主动索取此物。”苏清寒冷静地划清界限，避免被利益捆绑。
玄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继续留在青岚宗？”
“暂时如此。”苏清寒道，“赵嵩昏迷，宗门空虚，我若突然离去，反而惹人怀疑。正好可以借此身份，暗中调查传讯点，并留意宗门内是否还有那势力的眼线。”她看向玄夜，“你呢？魔尊的身份已然暴露，还需伪装吗？”
“本尊自有去处。”玄夜淡淡道，“这具‘墨渊’的皮囊，暂时还有用。必要时，本尊自会出现。至于青岚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一个烂到根子的宗门，留着或许还能钓出几条鱼。你且陪他们演下去便是。”
两人在这幽暗的冰窟中，迅速敲定了初步的行动计划。虽然各怀心思，但在共同敌人的压力下，一个极不稳固却至关重要的临时同盟，就此达成。
“此地不宜久留，寒气过重，久了对你这具化身也无益。”苏清寒看了一眼玄夜（墨渊）依旧苍白的脸色，这话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提醒。
玄夜微微颔首，身形逐渐变得模糊，气息也迅速衰减，很快又变回了那个病弱书生墨渊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那抹属于魔尊的深邃冰冷，再也无法完全掩藏。
“夫人……”他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可以上去了吗？我有些撑不住了。”
苏清寒看着瞬间完成转变的他，心中五味杂陈。这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而且要比以前更加小心，因为现在的“对手”，知道了她的底细，她也窥见了对方冰山一角。
“走吧。”苏清寒转身，率先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墨渊（玄夜）跟在她身后，步履“蹒跚”。
离开这幽冥裂隙的深处，回到阳光之下，但两人都知道，他们踏入的，是一个比这冰窟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棋局。而他们的关系，也从简单的伪装与试探，变成了交织着谎言、算计、暂时同盟与宿命对决的，更加错综复杂的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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