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医院时，夜色已浓。夏眠回到了别墅。
推开雕花大门，客厅里一片漆黑，没有了往常亮着的暖黄壁灯，也没有了余泽回来时留下的烟火气。她按下开关，水晶吊灯的光芒骤然亮起，刺得她眯了眯眼。
偌大的客厅里，那些曾经象征着奢华与陪伴的物件还在——意大利手工沙发、限量版摆件、墙上的画作，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空旷得让人发慌。
她下意识地走向二楼卧室，推开门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
余泽的东西全不见了。
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他的手表、领带夹，衣帽间里属于他的那半边衣柜，甚至是浴室里他常用的洗漱用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未在这个家里待过一样。
夏眠站在卧室中央，指尖冰凉。她早该想到的，余泽向来利落，既然是她先提了分手，他自然不会拖泥带水，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下。
她缓缓走到衣帽间，看着空荡荡的半边柜子，眼眶又有些发热。
当初和余泽在一起，她承认，最初是被他的身份、财富和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吸引。他有权有势，能给她想要的一切物质满足，能让她从普通的上班族，一跃成为旁人艳羡的“余公子的女友”。
那时候她就清楚，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门不当户不对，这场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她告诉自己，只是玩玩而已，不动真情，拿到自己想要的就全身而退。
可三年的时光，太长了。
长到她习惯了他煮的汤，习惯了他为她吹头发的温柔，习惯了他在她遇到困难时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习惯了他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如今他走得如此干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心里早已不是当初那点纯粹的物质渴望。
而她呢？她得到了所有想要的物质，却终究没能得到一份踏实的、能走到最后的感情。
夏眠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滑下一滴泪。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庭院，忽然想起了林雪颜。
林雪颜何其幸运，能有司泠夜那样爱她如命的男人，哪怕陷入深度昏迷，也让她心甘情愿地守在病床前，带着执念与期盼，等待一场未知的苏醒。
她当初选择这条路，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余泽给了她旁人奋斗一辈子都未必能拥有的一切——别墅、豪车、商铺，还有数不清的珠宝首饰衣服和底气。他没有亏欠她，甚至在物质上把她宠到了极致。
她该满足的。
夏眠抬手擦干眼泪，转身走出卧室，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她从包里掏出那张被小心翼翼收好的名片，指尖摩挲着上面“陈默”两个字和一串微信号，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拿出了手机。
打开微信，点击“添加朋友”，输入那串号码，屏幕上跳出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简约的风景照，透着温和沉稳的气息，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夏眠深吸一口气，在验证消息栏里输入：“你好，我是夏眠。”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未知的旅程。
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目光扫过客厅里那些熟悉的奢华陈设，心里再无波澜。
第二天下午，夏眠早早来到“眠风酒馆”。她换上轻便的工作服，系上围裙，跟着店员一起整理吧台、摆放酒杯，熟悉的忙碌感让心头的郁结消散了不少。阳光透过酒馆的落地窗，落在木质吧台上，暖融融的，驱散了些许昨夜的寒凉。
正当她低头擦拭酒杯时，门口的风铃忽然叮当作响。夏眠抬头望去，看到陈默站在门口，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纸袋，笑容温和。
她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顿住，随即反应过来，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陈医生？你怎么来了？”
陈默走进来，目光扫过酒馆温馨的陈设，最后落在她身上：“上午结束手术，想起你说这家酒馆是你开的，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他举起手里的纸袋，“我妈做的手工饼干，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夏眠接过纸袋，指尖触到温热的质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谢谢你，太客气了。”她放下纸袋，转身走向吧台，“你坐会儿，我给你调杯低浓度的果酒，我们店里的招牌，很清爽。”
“不用麻烦了。”陈默连忙摆手，笑着解释，“我明天上午还有一台大手术，得保持状态，不能喝酒，给我杯温水就好。”
夏眠点点头，给陈默倒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的桌上。两人相对而坐，起初还有些尴尬，后来陈默主动聊起医院里的趣事，说起自己遇到的调皮病患，语气轻松，偶尔还会逗得夏眠笑出声，还说了自己工作的医院和夏眠所说的司泠夜在一家医院。她渐渐放松下来，也会聊起酒馆的日常，聊起自己对调酒的兴趣，话匣子慢慢打开。
而此时，酒馆门外的街道对面，余泽站在树影里，目光紧紧锁着吧台前的两人。
他处理完公司紧急事务，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驱车来到“眠风酒馆”，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夏眠对着另一个男人笑，笑容里没有了面对他时的纠结与疏离，多了几分轻松与坦然。
陈默递饼干给她时，她低头道谢的模样；陈默讲笑话时，她眼角弯起的弧度；两人偶尔对视时，那份平和的默契……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余泽心上。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忍。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不该再纠缠，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挪不开分毫。他看到夏眠桌上的温水，忽然想起自己从前总爱喝她调的最烈的酒，总爱用物质满足她，却从未像这样，安安静静地陪她聊聊天，听她说说心里话。
酒馆里的笑声隐约传来，余泽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他缓缓松开拳头，指尖冰凉，最后看了一眼吧台前的两人，转身默默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满是落寞。
酒馆里，夏眠正和陈默聊到司泠夜的治疗进展，忽然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她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多心，继续和陈默聊着天，只是那份轻松的笑意里，悄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她不知道，刚刚有一个人，在门外看了她很久，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悔恨，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
陈默看夏眠眼神偶尔飘向门口，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没多追问，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酒馆的招牌酒叫‘晚风’？听起来很有画面感，等我下次休息，一定要尝尝。”
夏眠回过神，指尖摩挲着杯沿，弯了弯唇：“好啊，到时候我调给你喝，保证不耽误你工作。”
两人又聊了会儿，陈默看了眼时间，起身道：“不打扰你忙了，我得回医院准备明天的手术方案。”他顿了顿，补充道，“饼干记得吃，要是觉得好吃，下次我再让我妈多做些送来。”
夏眠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车缓缓驶离，才转身回到酒馆。刚走到吧台，店长就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夏姐，余先生刚才来了，在对面树底下站了好久，一直往咱们店里看。”
夏眠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街道对面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影子，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你看错了吧。”她强装镇定，拿起酒杯继续擦拭，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店长见她不愿多提，识趣地闭了嘴，转身去忙别的。夏眠独自站在吧台后，看着窗外，心里乱成一团。刚刚那阵莫名的空落感，难道不是错觉？余泽真的来过？他看到她和陈默在一起，会怎么想？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再也没了工作的心思。她索性放下酒杯，走到窗边的角落坐下，拿出手机——微信里依旧没有新消息。
她盯着余泽的头像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终究还是没敢点开。她告诉自己，都已经结束了，他来不来，看没看到，都不重要了。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像潮水一样反复涌来，让她坐立难安。
直到傍晚，酒馆开始上客，热闹的氛围才稍稍驱散了她的恍惚。她穿上围裙，熟练地为客人调酒，指尖划过酒瓶，动作流畅，可眼神里的游离，还是被细心的老顾客看了出来。
“夏老板今天心情不太好？”常来的老顾客笑着调侃，“往常调‘晚风’的时候，眼睛都亮着呢。”
夏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有，可能是今天有点累。”她调好酒，推到客人面前，“您慢用，今天这杯我请。”
送走一波客人，夏眠靠在吧台边，轻轻舒了口气。她拿出手机，点开和陈默的对话框，犹豫了很久，输入：“今天谢谢你的饼干，很好吃。”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陈默就回复了：“喜欢就好，明天手术结束，我再跟你说后续。”
看着屏幕上温和的文字，夏眠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或许，她真的该试着往前走了，试着接受一份安稳的、没有波澜的感情，试着把余泽彻底从心里挪出去。
她收起手机，转身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只是没人知道，在她转身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那个曾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男人，那个在门外默默看了她很久的男人，终究还是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而此时的余泽，正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助理发来的“夏眠在酒馆正常工作，陈默已离开”的消息，指尖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未拆封的首饰盒。
他终究还是没敢送出去，也没敢再靠近。
车子缓缓驶离街道，余泽最后看了一眼“眠风酒馆”的招牌，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或许，放手，才是他能给她的最后一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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