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巷牲口市场内干草与牲畜气味混杂,吆喝声、骡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农民、马贩子、牙纪三教九流汇聚在集市做生意。
和尚把自己伪装一个卖家,在集市上晃荡。
和尚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打量四周环境。
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在前面,两人相隔六米远。
和尚漫不经心的模样,一直保持这个距离跟在其身后。
尖嘴猴腮的男人,吊儿郎当的东瞧瞧西看看。
没过一会,此人拐进一个小胡同内。
和尚加快脚步,走到胡同拐角,蹲在路口点根烟,他并没有急着跟过去。
嘴里叼着烟的和尚,装作肚子疼的模样,他捂着肚子,从旁边马槽里薅把稻草。
一旁卖马的人,瞧见和尚那模样,没好气来了一句。
“稻草擦屁股,你也不怕揦的慌。”
胡同里直直一条路,和尚弯着腰捂着肚子,查看黄土路上的新脚印。
当他顺着脚印,走到胡同里倒数第三户门口时停下脚步。
和尚环顾一圈,走到胡同最深处拐角,解开裤腰带,蹲在一旁方便。
胡同里,没几个人,偶尔走进来的主,看到和尚也只是一笑而过。
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没什么稀奇。
和尚还没蹲五分钟,尖嘴猴腮的男人,腋下夹了一个包裹从门内走出来。
和尚看见后,立马穿上裤子,往胡同拐角处走。
他翻过一堵墙,来到另一条胡同里,直接往主路口大碗茶摊子跑。
几分钟过后,和尚平复一下呼吸,坐到大碗茶摊子里,要了一碗茶。
“伙计,来一碗,”
和尚坐在长板凳上,喝着茶,等待尖嘴猴腮的男人。
果然不出他预料,一碗茶还没喝完,此人夹着一个黑布包袱向他走来。
“呦呵,正好,拉爷去趟琉璃厂~”
和尚起身,哈腰点头请对方上车。
“爷,您去哪,我送您~”
此人坐上洋车,把包裹放在腿上。
“琉璃厂~”
和尚一听心里还惊讶一下。
“你坐稳,我这就跑起来。”
两块地相差五公里路,和尚用同样的方法跟此人套近乎。
“爷,您是打算去琉璃厂卖东西?”
“我跟您说,琉璃厂那块我常去,有些收东西的主忒黑。”
“前段时间,我在那块蹲点,明明能值一百大洋的玩意,嘿~愣是被压价十块。”
“那些古董铺子,就喜欢宰生客。”
“您要是不懂行,再值钱的玩意,也被贬成白菜价。”
和尚的一番话,正中男人下怀。
他摸着腿上的黑布包裹,想着心事。
“可以啊,瞧您这模样,在琉璃厂有熟人吧?”
和尚,拉着车回头笑了笑。
“让您说着了,经常在琉璃厂蹲点,跟一个老爷子混熟了。”
“我是拉车的主,时常能碰见跟您一样的客人。”
“一来二回,我也顺带给那些爷介绍生意。”
和尚怕对方有疑虑,立马解释。
“您放心,我只带人去,成不成都没关系。”
“生意成了,那位老爷子会给点赏钱。”
“没成的话,我也能赚个车钱。”
尖嘴猴腮的男人,看着和尚背影说道。
“今个就信你一回,要是卖出高价,爷有赏~”
和尚道谢一番,卖力的拉着洋车往琉璃厂跑。
顺风的时候,他时不时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和尚心里直嘀咕,这个人到底什么身份。
到达琉璃厂,时间都快晌午。
和尚拉着车把人带到他师傅摊子上。
金老爷子见到和尚到来,一点都没给他好脸色。
和尚趁着尖嘴猴腮的男人不注意时,给了他师傅一个眼色。
金老爷子瞟了一眼两人,面不改色坐在马扎上跟和尚说话。
“最近生意不错,有几天没见到你。”
和尚对着金老爷子介绍旁边的男人。
“王老爷子,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爷有东西出手,您看在我的面上别太压价。”
他师傅本家姓金,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在市面上伪装姓王,一般人都喊他王姓。
旁边的男人蹲在摊子边,打量地上的东西。
他抬头看着金老爷子说道。
“我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看在他的面,指定不能来找您。”
此人边说边用手指着和尚。
和尚赔个笑脸给两人,接着他坐中间人打圆场。
“这位爷,您把东西拿出来,让老爷子瞧瞧。”
“东西看对了,您二位再谈~”
尖嘴猴腮的男人,把腋下夹着的包裹放到铺子上。
金老爷子半信半疑打开包裹。
包裹被打开时,两卷字画映入眼帘。
金老爷拿着字画开始鉴定,他一寸一寸查看。
过了好一会,金老爷子这才开口说话。
“您打算要卖多少?”
金老爷子打眼一瞧,就知道此人是个外行,也没跟他拉手。
金老爷子一句话把此人给问住。
尖嘴猴腮的男人,举棋不定蹲在摊子前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他才伸出五个手指头。
金老爷子皱着眉头看向此人。
“您伸出五个手指头,是卖五块,还是五十,又或者五百?”
“这年头货币种类这么多,你这五根手指头,是日元呐,还是大洋,又或者是军票?”
男人有点为难的看向和尚。
“这位爷,您只管开口。”
“要是觉得价钱低了,您再到别处问。”
此人犹豫一番过后,张口就来。
“五百美刀~”
老爷子听闻此话,直接合上字画,然后把布包起来打个结系好。
“您到别处问问~”
和尚蹲在一旁为对方说话。
“老爷子,您是专业人士,东西值多少,你有个赚,直接把字给收了,省得这位爷来回跑。”
尖嘴猴腮的男人,打量两人一眼,开口问道。
“您说,给多少?”
金老爷子也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
“两百大洋,就这么多~”
尖嘴猴腮的男人,犹豫一番站起身子。
“我在到别处看看~”
金老爷子有恃无恐悠悠开口说道。
“看在这小子的面,我才出这个价。”
“您只管去别的铺子问价,只要价钱比我高,您回来我补您五十大洋。”
此话一出,尖嘴猴腮的男人半信半疑打量金老爷子。
和尚看着两人开始打圆场。
“买卖不在仁义在,不管买东西,还是卖东西谁不货比三家。”
“老爷子您说是这个理不~”
金老爷子坐在摊位前,比个请的手势。
和尚站在尖嘴猴腮的男人身边说道。
“这位爷,东西是您自个的,多转两圈也无妨。”
此人对着和尚抱了抱拳,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包裹。
“东西卖了,爷高低请你吃顿茶。”
金老爷子跟和尚,看着其离开的背影默不作声。
等人走后,金老爷子开始训起和尚。
“小子,哪有像你这样学艺的主。”
“刚拜完师,第二天就来这么晚。”
金老爷子指了指天说道。
“都他妈晌午了~”
和尚拿着毛巾边擦汗边回话。
“师傅,您不知道,昨个夜里出事了。”
“整个北平,昨天车夫聚在泰丰楼门口,打起来了。”
“您徒弟我要不是跑的快,估计今个您老要为我收尸了。”
金老爷子闻言此话,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你是说,昨天那场面,你也参加了?”
和尚蹲在金老爷子旁边点了点头。
金老爷子上下打量一眼和尚过后说道。
“好家伙,我还真小瞧了你。”
“今个上午,整个北平都传开了。”
“说大栅栏,昨晚黑帮洗地,捡了几箩筐断胳膊断手。”
他叹息一声,用关心的语气说话。
“要不,你这车别拉了,好好跟着师傅学艺。”
“学个三五年,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师傅还能保证。”
和尚有自己的顾虑,他拧着毛巾低头不说话。
金老爷子搞不明白和尚,到底为什么对车夫这个行业这么留恋。
他叹息一声,不再劝徒弟。
和尚蹲在师傅旁边,看着大太阳。
“师傅晌午吃了没?”
金老爷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和尚见此模样,拿着毛巾起身。
“您吃什么?徒弟这就去买~”
金老爷子看着已经没啥人的街道,摆了摆手。
“随便弄点~”
和尚站起身子,就往街口走。
十来分钟过后,和尚嘴里叼着一个牛皮纸包,手里端着两碗卤煮回到铺子前。
金老爷子站起身子,接过碗说道。
“哪买的卤煮?”
和尚把嘴里的牛皮纸包拿在手里这才回话。
“就街口往前十多丈路那家铺子~”
“好家伙,那家铺子生意火的不行。”
“吃卤煮的人都排上队了~”
他话没说完,金老爷子直接把手里两碗卤煮泼到墙角。
和尚拿着火烧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师傅。
金老爷子把碗放到地上过后,脸色阴霾的说话。
“以后别去那家铺子买东西。”
“那俩夫妻黑了心。”
“卤煮里放了大烟壳子。”
闻言此话的和尚,也反应过来。
“我说呢,生意这么好~”
北平一些黑心商贩,为了生意好,会把大烟壳子放进食材里熬煮。
客人吃上一回后就会成瘾,越吃越想吃。
时间一长,上瘾的人,一顿不吃浑身难受。
明白过来和尚,看着手里的一包火烧问道。
“师傅,这~”
还没等他问火烧能不能吃,金老爷子直接开口。
“能吃~”
和尚把火烧递给师傅,转身要走。
金老爷子看他那模样,就知道和尚要去干嘛。
“别费事了,对付两口,回去再吃~”
和尚没听他师傅的话,拿着空碗再次往街口跑。
废了一会劲,爷俩坐在摊子前,边吃边唠嗑。
和尚右手拿着火烧,左手端着一碗炒肝。
“师傅,刚才那位主,手里的字画什么来历?”
老爷子吸溜一口炒肝才回话。
“明中期祝允明?练字帖~”
“那幅字不算精品,是祝允明?早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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