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晓云深藏的心事与周卫东意外出现所带来的涟漪,尚未在“兴安号”上完全平复,另一股清澈而略带忧伤的山风,却悄然吹到了这海腥味弥漫的渔港。乌娜吉,那个如同兴安岭精灵般的鄂伦春姑娘,竟然独自一人,骑着她的鄂伦春猎马,跋涉数百里,找到了望海屯。
她的到来,像一颗色彩斑斓的鸟卵落入灰扑扑的礁石堆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她依旧穿着那身独具民族特色的袍子,上面绣着精美的云卷纹和鹿角图案,腰间挂着皮囊和猎刀,黝黑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得如同林间最纯净的泉水。她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码头,好奇地打量着停泊的船只和忙碌的渔民,直到看见从“兴安号”上跳下来的麻松山,脸上才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驱散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松山哥!”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声音清脆得像林间的百灵鸟,“我找到你啦!”
麻松山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去:“乌娜吉?你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就你一个人?”
“嗯!”乌娜吉用力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林子里的路我都熟!听说你们在这里弄了大船,我就想来看看大海是什么样子!顺便……给你们送点东西。”她拍了拍马背上驮着的几个皮袋子,里面散发出熟悉的、来自山林的干燥草药和熏肉的香气。
她的目光越过麻松山,看到了跟在后面走过来的牛晓云和于振军,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眼神纯净,没有丝毫杂质。对于牛晓云身上那冷冽的气质和于振军的书卷气,她都报以同样友善的好奇。
乌娜吉的到来,给紧张枯燥的海上生活注入了一股鲜活灵动的气息。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她第一次看到浩瀚无垠的大海时,发出的惊叹声能盖过海浪;她第一次踩上湿润的沙滩捡到贝壳时,兴奋得像发现了宝藏;她甚至敢用手去碰触被海浪冲上来的、还在蠕动的水母,吓得于振军连连后退。
麻松山抽空带她乘“兴安号”出了一次近海。站在颠簸的船头,看着海鸥环绕,看着渔网拉起银光闪闪的鱼获,乌娜吉的脸上充满了兴奋和惊奇,但她摸着冰冷的铁壳船壁,看着需要复杂操作的机器,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茫然。这钢铁的、充满机油味的造物,与她熟悉的、充满生命气息的山林,是如此的不同。
她更多的是和留在岸上的女眷们待在一起。她用带来的山货帮王大娘做饭,炖出的狍子肉汤让所有人赞不绝口;她教董良红和麻小燕辨认她带来的草药,告诉她们哪种治风寒,哪种敷伤口;她甚至用柔软的桦树皮和彩线,编出了精美的小篮子送给她们。她的灵巧、善良和那份不染尘埃的纯净,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然而,在这份快乐的外表下,细心的麻松山和牛晓云却察觉到,乌娜吉那清澈的眼睛里,时常会掠过一丝淡淡的、与她的年纪和性格不符的忧伤。她常常会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抱着膝盖,望着北方层峦叠嶂的轮廓出神,一坐就是好久。
终于,在她来到望海屯的第五天傍晚,她找到了正在检查渔网的麻松山。
“松山哥,明天,我就回去啦。”她说的很平静,脸上依旧带着笑,但声音里却没了往日的雀跃。
“这么快?再多住几天吧,等下次出海,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麻松山有些意外,连忙挽留。
乌娜吉却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豁达和释然:“不了。大海很好,很大,很漂亮,鱼也多。但这里不是乌娜吉的家。我的家,在那里。”她抬起手,指向那片暮色中青黑色的山影,“那里有能听懂我话的马儿,有熟悉每一棵树的林子,有等着我回去的驯鹿群。”
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麻松山,清澈的目光仿佛能一直看到人心里去:“松山哥,你是个好人,像山一样可靠,像火一样暖和。良红姐姐也是个好人,你们在一起,真好。乌娜吉心里欢喜。”
她的话语直白而坦诚,没有丝毫的扭捏和掩饰,却让麻松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又有些感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任何语言在这份纯净面前都显得苍白。
乌娜吉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用软鹿皮精心缝制的护身符,上面用彩线绣着鄂伦春人信仰的山神“白那恰”的图案,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草药。
“这个,给你。”她将护身符塞到麻松山手里,手指温热而粗糙,“戴着它,山神和白那恰会保佑你,在山里平安,在海上也平安。”
接着,她又拿出一个用洁白桦树皮卷成的画筒,递给麻松山:“这个,交给良红姐姐。是我画的,送给她和你。”
最后,她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不远处、仿佛与礁石融为一体的牛晓云,走了过去,也从怀里取出一个更小一点的、用狼牙和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递给她:“晓云姐姐,这个给你。你像孤狼一样厉害,但也像孤狼一样……这个会带给你勇气和陪伴。”
牛晓云看着那串粗犷却充满野性美的项链,又看看乌娜吉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冷硬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了项链,低声道:“谢谢。”
乌娜吉完成了这一切,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脸上露出了轻松而明媚的笑容,仿佛林间拨开云雾的阳光。“好啦!我走啦!不用送!”她说着,利落地转身,走向她拴在不远处的猎马,动作轻盈得像一只小鹿。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当麻松山等人赶到码头时,只看到沙滩上一行清晰的马蹄印,通向北方那条蜿蜒的山路。乌娜吉已经像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告别,只留下了那份山野的祝福和淡淡的、如同晨雾般的忧伤。
麻松山握着那枚还带着少女体温的护身符,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打开那个桦树皮画筒,里面是一幅用炭笔和矿物颜料画的简单却生动的画:画上是并肩站着的麻松山和董良红,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背景是巍巍的兴安岭和奔腾的河流。画的旁边,还用鄂伦春语和汉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祝福:“平安,欢喜,一直到头发像雪山的顶。”
牛晓云摩挲着那枚冰冷的狼牙项链,望着马蹄印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乌娜吉的到来和离开,都像一阵清澈的山风,吹过了这片蔚蓝的海域。她带来了最纯净的祝福,也带走了那份注定无法扎根于此的情愫。她用她的方式,完成了告别,然后毫无留恋地回归了那片生她养她的、墨绿色的林海。
她的飘然远去,让麻松山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路,也让牛晓云在孤寂之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山野的、纯粹的慰藉。
山海相隔,各自安好。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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