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暖过一天,向阳坡的草芽已经钻出地面,连成一片朦胧的绿意。
河套里的冰层彻底消融,哗啦啦的河水带着碎冰和积蓄了一冬的力量,欢快地奔流而下。
空气里那股子冻土的腥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万物复苏的清新和水汽的湿润。
程立秋知道,时候到了。山里真正的“软黄金”——林蛙,该醒了。
这天傍晚,吃罢晚饭,程立秋把小组的人召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兄弟们,今晚有活儿干,是个来钱快的俏活儿!”
“啥活儿?立秋哥,这大晚上的进山?”孙猛好奇地问。魏建国和王栓柱也竖起耳朵。连刚加入不久的李厚根都紧张又期待地看着程立秋。
“抓林蛙!”程立秋吐出三个字,“就现在这个把月,河开了,蛤蟆骨朵(蝌蚪)还没变完,正是林蛙上岸找食、准备产卵的时候,肉最肥,肚子里的油(林蛙油,即雪蛤油)也最足!这玩意儿,比十张兔子皮还金贵!”
林蛙油!这东西大家都听说过,是城里人和南方客商抢着要的滋补圣品,价钱高得吓人,但具体咋抓,谁也没弄过。
“咋抓?用网兜?”王栓柱问。
“晚上它们都趴在水边石头缝里、草窠子里,傻乎乎的,好抓。主要是得眼神好,手脚轻。”程立秋解释道,“咱们去黑瞎子沟那条河汊子,那地方背风,水缓,林蛙多。”
他让大家准备好长柄抄网(用纱布做的网兜)、结实的手电筒(用红布蒙住灯头,光线暗些不容易惊蛙)、还有装蛙的透气竹篓或水桶。
天色彻底黑透,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五人一狗悄悄出了屯子,朝着黑瞎子沟方向进发。夜晚的山林和白日截然不同,各种窸窸窣窣的声响格外清晰,猫头鹰的叫声偶尔响起,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李厚根是第一次夜晚上山,紧张得手心冒汗,紧紧跟在程立秋身后,生怕走丢了。程立秋不时低声提醒他注意脚下。
快到河边时,已经能听到潺潺的水声,以及…一种轻微的、“咕呱…咕呱…”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听见没?这就是林蛙叫唤呢!”程立秋压低声音,示意大家放轻脚步。
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河岸。程立秋让大家分散开,间隔十几米,各自负责一段河岸。他亲自给李厚根做示范:“手电光别太直,斜着照,慢慢扫水边的石头底、草根子。看见那黄褐色、趴着一动不动的小玩意儿没?那就是林蛙!看准了,网子从后面或者侧面快速扣下去,别犹豫!”
说完,他手电光一扫,网子迅疾一扣,再提起时,网兜里已经有一只巴掌大小、肚皮微鼓的林蛙在扑腾了。
“就这么干!注意看,肚子鼓鼓、颜色发黄的母蛙最值钱,油多!”
众人看得分明,立刻行动起来。
孙猛眼神最好,动作也快,几乎是手到擒来,不一会儿他的桶里就扑腾了好几只。魏建国和王栓柱稍微慢点,但也陆续有了收获。黑豹似乎不明白主人们在干嘛,好奇地跟着王栓柱,偶尔对着水里的倒影汪汪两声,被低声喝止。
李厚根最是笨拙。手电光晃来晃去,好不容易看到一只,网子扣下去却慢了,要么扣空了,要么把林蛙惊得扑通跳进水里。急得他满头大汗。
程立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急,姐夫。心静,手稳。把它当成你地里不听话的秧苗,看准了再下手。”
在李厚根又一次失手后,程立秋干脆手把手教他:“你看,光别乱晃,定住它。网子要快,要准,别怕…”
又试了几次,李厚根终于成功扣住了一只!虽然个头不大,但他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还在蹬腿的林蛙放进桶里,像是放进去一块金疙瘩。
“对!就这么干!”程立秋鼓励道。
找到了诀窍,李厚根渐渐顺手起来,虽然速度还是最慢,但至少不再是零收获了。
河岸边,几道蒙着红布的手电光柱在黑暗中缓缓移动,不时响起轻微的扣网声和林蛙被捕获时短促的扑腾声。夜晚的寒冷被收获的兴奋驱散。
程立秋一边自己抓,一边巡视着,不时指导一下其他人。他发现孙猛那边效率最高,但有时会漏掉一些躲在石缝深处的。魏建国心细,总能发现别人忽略的角落。王栓柱有黑豹帮着惊起一些隐藏的,配合不错。
“立秋哥!快来看!这只好大!”孙猛忽然低声叫道。
程立秋走过去,手电光一照,只见一块大石头底下,趴着一只体型明显比普通林蛙大一圈、肚皮滚圆泛着金黄色的母蛙!这可是难得的“蛙王”级别!
“小心点,别让它跑了!”程立秋示意孙猛别急。
两人配合,孙猛用网子虚晃吸引注意,程立秋从侧面迅疾出手,精准地将网子扣了下去!那大林蛙剧烈挣扎,但终究没能逃脱。
“好家伙!这家伙的油肯定厚!”孙猛兴奋地提起网兜。
忙活了大半夜,每个人的桶里都沉甸甸的了。林蛙扑腾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程立秋估摸了一下收获,差不多了,不能涸泽而渔。
“行了,收工!明年还能再来!”他下令道。
大家意犹未尽地聚拢过来,互相看着对方的收获,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李厚根的桶虽然是最少的,但也有二十多只,让他很有成就感。
回去的路上,虽然背着沉甸甸的收获,但脚步却格外轻快。孙猛已经开始盘算这些林蛙能卖多少钱了。魏建国琢磨着怎么跟媳妇吹嘘今晚的战绩。王栓柱则想着给黑豹也记一功。
程立秋心里更是有本明账。这些林蛙,尤其是那些肚皮滚圆的母蛙,取出林蛙油晾干,绝对是一笔惊人的收入!足以弥补大姐看病的花销,还能给未出生的孩子们攒下不少。
第二天,程立秋又忙活起来。处理林蛙是个细致活,要活着取出输卵管(林蛙油),然后晾干。他带着小组的人,小心翼翼地操作,尽量保持林蛙油的完整。那些公蛙和取完油的母蛙也没浪费,成了几家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当程立秋将那些晾干后呈现不规则块状、色泽金黄、半透明的上好林蛙油送到赵主任面前时,赵主任的眼睛再次直了!
“立秋!你小子真是…真是钻钱眼里了!这品相…没得说!绝对是特级货!”他给出的价格,再次让程立秋感受到了这片山林慷慨的馈赠。
狩猎小组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笔远超预期的钱。李厚根拿着那厚厚一沓钞票,手抖得厉害,他从未想过,晚上去河边抓点“蛤蟆”,竟然能换来这么多钱!这足够他一家子舒舒服服过上好几个月了!
他看着程立秋,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这个妻弟,不仅救了他媳妇和孩子,还真的带着他找到了一条活路,一条能挺直腰板做人的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程立秋用他的智慧和勇气,再次向所有人证明了,只要找对方法,这片黑土地永远不会辜负勤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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