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仿佛将周围的空间都凝固了。那股苍茫古老的气息弥漫开来，让传功阁一层所有弟子都心神剧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骇地望向光芒的源头——《九转玄功》玉简所在的水晶柱。
“发、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废物功法？它怎么会……”
“好古老的气息！难道是功法显灵？”
窃窃私语声在寂静中蔓延，带着震惊与不解。之前被沈问逗笑的那个胖弟子，更是张大了嘴巴，看看玉简，又看看一脸“我好像闯祸了”表情的沈问，眼神里充满了“兄弟你牛逼”的敬佩与“你完了你完了”的同情。
沈问自己也有点懵。他就是习惯性吐槽一下，没想搞这么大动静啊！这《九转玄功》脾气这么大的吗？差评还不让说了？用户反馈都不行了？
就在他内心疯狂吐槽，准备随时激活【一语道破令】或者抱头蹲防的时候，那爆发出的混沌光芒并未扩散伤人，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水晶柱上方缓缓汇聚、扭曲，最终凝聚成了一道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虚影。
那虚影身着极为古老的服饰，样式简朴，却自有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度残存。他仿佛只是一缕残存的意念，并无实质，但当他那“目光”扫过下方时，所有弟子都感觉灵魂一颤，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审视着。
“何人在此……评议吾之《九转》？”一个宏大、淡漠，仿佛自万古时空彼岸传来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响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却蕴含着无上的威严。
守护传功阁的长老并未现身，或许是被这祖师级别的气息所阻，或许是在暗中观察。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还保持着微微仰头、表情僵硬的沈问身上。
沈问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他知道，这时候怂了就真完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那模糊的祖师虚影躬身一礼，姿态放得很低，但开口的话语却依旧带着他那独特的风格：
“弟子沈问，云深峰外门弟子，见过祖师。方才并非有意评议，只是……只是作为一名潜在的‘用户’，对祖师您开发的这款……嗯，‘产品’，提出了一点基于个人观感的、不成熟的‘用户体验反馈’。”
他硬着头皮，将现代术语夹杂在恭敬的语气中说了出来。
【内心弹幕】：【完了完了，跟上古大佬讲用户体验和产品反馈，他听得懂吗？会不会觉得我在亵渎大道直接一巴掌拍死我？系统！系统救命！有没有‘紧急客服通道’？】
【真言系统】：【检测到高位格存在意念交互。分析中……对方意念中蕴含‘创造’、‘验证’、‘困惑’、‘沉寂’等复杂信息素。建议宿主保持‘真言’特性，直指本质，或可触发特殊机缘。风险评级：中高。】
系统都这么说了，沈问也只能咬牙上了。
那祖师虚影沉默了片刻，宏大声音再次响起：“用户？产品？反馈？后世之言，古怪。然……‘九九八十一难’……此喻，倒有几分……贴切。”
他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那淡漠中，似乎透出了一丝……好奇？
“汝言，此《九转》……‘用户体验’灾难？何解？”
有门！
沈问精神一振，只要愿意交流，那就好办！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用对方可能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
“回禀祖师，弟子浅见。所谓‘用户体验’，简而言之，便是一门功法对于修炼者而言，是否容易上手，修炼过程是否顺畅，痛苦与风险是否在可承受范围，以及修炼成果是否与付出相匹配。”
他指着那水晶柱，开始具体分析，语气变得专业起来，仿佛在做一个产品复盘：
“便以祖师您这《九转玄功》前三转而言。”
“第一，上手难度极高。功法运行路线复杂晦涩，对肉身基础要求近乎苛刻，缺乏循序渐进的引导，此谓‘学习成本’过高，直接将九成九的潜在‘用户’拒之门外。”
“第二，修炼过程伴随巨大痛苦与风险。‘破而后立’理念或许正确，但‘破’的度掌控不好，极易造成永久性损伤。此谓‘操作风险’极大，且缺乏有效的‘安全防护机制’。”
“第三，前期投入产出比极低。第一转修炼艰难，痛苦万分，但对实力的提升却微乎其微，远不如修炼其他功法进展迅速。此谓‘初期价值感知’不足，严重打击修炼者信心，导致‘用户流失率’高达百分之百。”
“第四，产品本身不完整。仅有前三转，后续功法缺失，此谓‘烂尾工程’，让投入大量资源的‘用户’看不到未来，自然无人愿意‘投资’。”
沈问一条条说来，条理清晰，句句戳中《九转玄功》摆在明面上的痛点。周围的弟子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听过有人敢如此“大逆不道”地剖析一门祖师传下的功法，还是用这种闻所未闻的古怪言辞。
但那祖师虚影，却听得异常“认真”。他周身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思考，在消化这些新奇的概念。
“学习成本……操作风险……价值感知……用户流失……”祖师虚影低声重复着这些词汇，宏大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一种混合着恍然、困惑与探究的意味。“汝之所言……虽词语怪异，却似……直指关窍。吾当年创此《九转》，只求极致，追寻肉身潜能之终极，却未曾思虑……后世修者，能否承受此‘终极’之路的……代价与过程。”
他顿了顿，虚幻的“目光”似乎更加凝实地落在沈问身上：“汝，很有趣。汝之视角，不同于常人。莫非……汝亦乃‘溯源究理’之人？”
“溯源究理？”沈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这个修仙世界对“探究事物本质”之人的称呼吧？他连忙点头，“弟子愚钝，只是习惯遇事多问几句‘为何’，喜欢探寻事物运行背后的规律与……嗯，‘逻辑’。”
“善。”祖师虚影似乎微微颔首，“吾这一缕执念，滞留于此，非为寻一传承者，乃是为寻一‘解吾之惑’者。吾创《九转》，自觉完美，然传承断绝，后世无人可继。吾惑矣，是后人资质驽钝，还是吾之道……本身存有‘瑕疵’？”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万古的寂寥与迷茫。
“今日闻汝之言，虽未尽解吾惑，却如开一隙之窗。汝所言‘用户体验’，或许便是吾当年忽略之‘人’之本性与局限。”
话音落下，那混沌的祖师虚影忽然抬手，一道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流，如同灵蛇般射出，没等沈问反应，便直接钻入了他的眉心识海！
沈问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并非具体的功法文字，而是一种更抽象、更本质的“感悟”和“认知方式”，同时还夹杂着一篇残缺不全、却意境高远的上古功法——《真言心经》的入门篇。
“此乃吾当年与一挚友论道，其所秉持之‘真言道’些许皮毛，及吾对《九转》架构之本源思考，赠予汝。望汝能持此‘溯源究理’之心，观照万法，或许……能走出不同于吾，亦不同于他人的道途。”
祖师虚影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周身的混沌光芒也开始缓缓消散。
“后世小子，记住，《九转》非是功法，乃是‘问道’之途。若无‘问道’之心，纵得全本，亦是无用……”
余音袅袅，随着虚影的彻底消失，传功阁内那古老苍茫的气息也如潮水般退去。水晶柱中的《九转玄功》玉简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留下沈问站在原地，闭目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以及周围一众弟子混杂着羡慕、嫉妒、好奇与难以置信的复杂目光。
（第5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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