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说完了吗?”像一道最终的赦令,也像一道永久的逐客令。陆珩没有再试图进入林晚的病房,也没有再安排任何形式的“偶遇”或“表示”。他彻底退回到了走廊另一端的那个房间,将自己放逐到了她感知范围的边缘。
但他并没有离开医院。
他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幽灵,一个遥远而固执的守望者。
林晚的病房在走廊东侧,他的临时居所在西侧。他熟悉了她每天的治疗和作息时间表。他知道她每天早上八点需要抽血,九点开始进行静脉输液和抗排异药物治疗,十点左右,康复科的治疗师会来帮她进行床上的被动活动和呼吸训练。
于是,每天到了那个时间点,陆珩会“恰好”需要离开房间,去护士站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者只是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透气”。他的目光总会状似无意地扫过她的病房门口,在她被治疗师用轮椅推出来,前往专门的康复室时,捕捉到那惊鸿一瞥的、苍白而沉默的侧影。
她比他最后一次近距离见她时,似乎又瘦了一些,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弱不禁风。她总是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任由治疗师和陪同的护士摆布,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她,陆珩的心脏都会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泛起尖锐而持久的疼痛。他想冲上去,想代替那个陌生的治疗师去搀扶她,想告诉她慢一点,小心一点……但他不能。他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冲动,然后在她消失在康复室门后,默默地、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开始关注康复的细节。他私下里找到那位负责林晚的康复治疗师,详细询问她每天的训练内容、强度,以及她表现出来的耐受度和情绪状态。他甚至不动声色地让助理找来了国内外关于肝移植术后康复的最新研究和资料,自己研读,然后筛选出他认为可能对她有帮助的、温和无害的方法,再“不经意”地通过治疗师转达。
他知道她需要营养。医院的营养餐虽然科学,但终究寡淡。他请来了顶尖的营养师和厨师,根据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和肝功能恢复情况,精心设计并制作适合她的、美味且易于吸收的流质和半流质食物。但他不敢以自己的名义送去,只能通过林晓或者护士,谎称是医院营养科的“特殊定制”或“病友家属的分享”。
林晓夹在中间,心情复杂。她看着姐姐日渐沉默疏离,看着陆珩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付出,既心疼又无奈。她尝试过在林晚面前为陆珩说几句话,但每次刚提起名字,林晚就会闭上眼,或者将头转向一边,用最直接的沉默表达拒绝。林晓也只能叹息作罢。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缓缓流淌。林晚的身体在专业的医疗和康复下,确实在一点点地好转。她可以在搀扶下站立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以自己用吸管喝水,甚至能偶尔在林晓的帮助下,用极低的声音说一两个简单的词语。
但她的话依旧很少,笑容更是从未出现过。她的世界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坚硬的玻璃罩子笼罩着,外面的人能看到她,却无法触及,她也似乎无意走出来。
陆珩通过各种渠道,默默地关注着她每一个微小的进步。知道她今天多走了两步,他会在房间里无声地松一口气;知道她因为康复训练的酸痛而夜里睡不安稳,他会整夜失眠,第二天眼底的乌青会更重一分。
他像守护着一株历经风雨、好不容易存活下来,却依旧脆弱不堪的珍稀植物,只能远远地、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为她遮风挡雨,提供养分,却不敢靠近,生怕自己带来的阴影,会让她再次凋零。
这天深夜,陆珩处理完工作,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楼下是医院的花园,在月光下显得静谧而孤独。他忽然看到,楼下长廊的阴影里,有一个极其单薄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被一个护工推着,似乎在缓慢地散步。
是林晚。
她似乎睡不着。月光勾勒出她瘦削的侧脸和肩膀,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的几点疏星,眼神依旧是那片他看不懂的、空茫的寂静。
陆珩站在高高的楼上,隔着冰冷的玻璃,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个身影。距离如此之远,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的孤寂。
他的心口传来一阵闷痛。
他知道,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或许比生死更难跨越。
他给予了她生命,却无法给予她温暖。
他守护着她的身体,却走不进她的心。
他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这漫长而无望的、遥远的守望。
直到月光西沉,那个身影被护工推着,缓缓消失在住院部大楼的入口处,陆珩才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缓缓靠在冰冷的窗框上,闭上了眼睛。
夜,还很长。
而他的赎罪之路,似乎……永无尽头。
(第四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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