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毛线的柔软触感和棒针规律的咔哒声中悄然流逝。林晚与那藤篮之间的无形连接似乎在缓慢加固,她开始用一种更长久、更专注的目光凝视那些线团,仿佛在解读它们沉默的语言。周韵依旧维持着那种不施加压力的陪伴,只是将编织的地点更频繁地放在靠近角落的地毯上。
这天下午,陆珩的助理打来电话,语气是一贯的程式化,通知周韵明天上午会有专人送来下一阶段的药物和营养补充剂,并再次强调需要确保林晚每日的户外活动时间。挂断电话后,周韵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这些来自外界的、带着强制意味的指令,每一次都可能对林晚刚刚显露的细微生机造成冲击。
她走到客厅窗边,看着楼下被清空的小花园,那些被驱离的居民偶尔投来的好奇或不满的目光,像无形的针,刺穿着这片被精心隔离出来的“安全区”。她需要一个缓冲,一个能在陆珩的意志和林晚的脆弱之间起到调和作用的“信使”。
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被冷落许久的画架上。画架旁散落着一些蒙尘的画具,还有几本林晚生病前常翻的艺术书籍。周韵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拂去一本书封面上的灰尘。那是一本关于古典油画技法的专着,厚重而精美。她翻开书页,里面有不少林晚曾经写下的娟秀批注,字里行间透露出主人对光影和色彩的敏锐感知。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形成。
她没有选择那些色彩浓烈、情感外放的画册,而是从书堆里挑出了一本印刷极其精良的鸟类图鉴。书中的图片并非艺术创作,而是科学而写实的摄影,每一只鸟的羽毛、眼神、姿态都被清晰地捕捉,背景往往是纯净的自然环境——缀着露珠的枝叶,雾气氤氲的湖面,或是积雪覆盖的松枝。
第二天,在送药的人离开后,周韵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督促林晚下楼,而是将那本厚重的鸟类图鉴,轻轻放在了沙发扶手上,就放在那条米色围巾和毛线篮子的旁边。她没有做任何说明,就像放置一件原本就该在那里的物品。
林晓有些疑惑,但出于对周韵的信任,她没有多问。
起初的两天,林晚对这本新出现的图鉴毫无反应,视线掠过时没有任何停留。
周韵并不着急。她依旧进行着自己的日常,只是在林晚偶尔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些真实的鸟儿时,她会状似无意地翻动图鉴的书页,让那些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鸟类影像,在安静的客厅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第三天,一个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阳光透过水汽折射出朦胧的光晕。周韵坐在地毯上,将图鉴摊开在自己面前,翻到一页展示着一对正在梳理羽毛的翠鸟的图片。翠鸟宝石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它们的神态安详而专注。
林晚蜷缩在角落,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周韵没有看她,只是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近乎爱抚地,轻轻划过书页上那只翠鸟光滑的背羽影像。她的动作充满了敬畏和欣赏,仿佛在触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吸引了林晚游离的注意力。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茫然的探究,落在了那本摊开的图鉴上。
她的视线停留在那对翠鸟身上。
周韵保持着手指轻触画面的姿势,用那种低缓的、描述性的语调,如同之前的编织低语般,轻声说道:“它们的羽毛,像雨后的天空,又像最深的海水。”
林晚没有动,但周韵注意到,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映照外物的光。她在“看”,不仅仅是视觉的接收,而是带着一丝初醒般的感知。
周韵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缓缓收回手,继续安静地坐着,任由林晚的目光停留在书页上。
那一刻,厚重的鸟类图鉴仿佛成了一个沉默的信使。它不像毛线那样提供直接的触感慰藉,也不像沙盘那样要求主动的表达。它只是客观地、美丽地呈现着另一个世界的生命形态,那些自由的、绚丽的、在属于它们的自然法则中生存的鸟儿。
它传递的不是指令,不是安慰,也不是分析。它传递的是一种“存在”的可能性——在痛苦与禁锢之外,还存在着如此鲜活、如此多样的生命图景。
林晚就那样看着,看了很久。阳光移动,将书页上的翠鸟照得更加璀璨夺目。
她没有伸手去碰那本书,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
但在她重新垂下眼帘,将脸埋回膝盖之前,周韵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微光。那里面似乎有茫然,有遥远记忆的浮光掠影,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那种鲜活生命的……向往。
信使已经抵达。
它携带着外部世界的碎片,悄无声息地,放在了那座由毛线和沉默搭建的桥梁的尽头。
它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等待那个封闭的灵魂,在某一个时刻,能够自己抬起头,走过这座桥,亲自触碰那份被呈递过来的、关于“生”的广阔与美丽。
(第六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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