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握在手里,很沉。
比林晚想象中要沉。木质的柄贴着掌心,传递来一种陌生而坚实的触感。她低着头,目光凝固在碗里那片温白之上。米粒已经微微胀开,平静地悬浮在略显粘稠的汤水里,像一片凝固的、没有波澜的湖。
她的手臂僵硬着,维持着那个悬停的姿势。大脑发出指令,但神经与肌肉之间的连接仿佛生了锈,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移动它,抬起它,舀起那些白色的颗粒……这些寻常到几乎本能的行为,此刻却如同需要破解的复杂密码。
周韵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碗筷,但她没有离开餐桌。她拿起旁边一份早已过期的报纸,慢条斯理地翻看着,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她的存在像一道稳定的背景音,不施加压力,只是陪伴着这片悬置的时空。
林晚的指尖开始发凉。不是因为粥的温度,而是源于内心的某种寒意。她能感觉到周韵的平静,那种不带期待的关注,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毫米。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腕。
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调整,勺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的呼吸因此而略微急促起来。
周韵翻过一页报纸,目光没有偏移。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窗外的阳光移动了几分,落在林晚握着勺子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一次,她用了更多的力气。手腕抬起,勺子的边缘没入了温白的粥里。一种柔软的阻力传来,接着是粥水包裹住金属勺面的触感。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适应这种满载的重量,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那一勺粥提了起来。
几粒米颤巍巍地挂在勺边,摇摇欲坠。
她的手臂像是生锈的机械,关节发出无声的呻吟。她将勺子移向自己的唇边。距离很短,却漫长得如同跨越鸿沟。
温热的、带着米粒特有软糯的气息,靠近了她的鼻腔。
她的嘴唇干燥起皮,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
勺子边缘触碰到了下唇。那温度不烫,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吞的暖意,与她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她闭上了眼睛。
将勺子里的粥,送入了口中。
不需要咀嚼。米粒几乎是自动地在舌面上化开,释放出极其清淡的、属于粮食本身的甜味和温热。那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缓慢地、持续地,抵达胃部,像一小块被投入冰湖的暖石,激起一圈微小却切实的涟漪。
她维持着闭眼的姿势,感受着那一点温度在体内扩散。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韵依旧在看报纸,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林晚低下头,看着碗里少了一块的粥。空缺的部分很快被周围的粥水填平,恢复成一片完整的温白。
她握着勺子的手,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得如同铁钳。指尖感受到的木柄纹理,似乎也清晰了一些。
她没有立刻去舀第二勺。
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静静地体会着口腔里残留的、米粥的温软,和身体内部那一点微弱却持续散发开来的暖意。
这暖意很轻,很淡,远不足以驱散所有的寒意。
但它是真实的。
是经由她自己的手,送入自己体内的,第一份真实的温度。
(第八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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