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雨夜来访的余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缓慢扩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表面的涟漪散去后,深处的暗流才开始真正显现。
林晚变得更加封闭。
她不再靠近沙盘,甚至连目光都很少再投向那边。那道划痕和旁边的黑色方块,仿佛成了某种不堪回首的见证,被彻底冷落。她重新将自己牢牢地禁锢在角落那片小小的阴影里,仿佛那里才是唯一安全的所在。之前偶尔愿意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的微小进步也消失了,她像是受惊的蜗牛,将所有的软肋都缩回了坚硬的壳内,拒绝再探出分毫。
周韵敏锐地察觉到,林晚服药的顺从性背后,多了一层更深的麻木。那种机械的吞咽,不再仅仅是出于习惯或指令,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存在的彻底放弃——既然无法决定生死,至少可以决定麻木。
林晓忧心忡忡,她看着姐姐比之前更加空洞的眼神,急得嘴角起了燎泡。她试图像以前一样跟姐姐说些学校里的趣事,或者念叨些家长里短,但那些话语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吸音的墙壁,得不到任何回响,连一丝微弱的波动都没有。林晚的世界,仿佛在陆珩那夜闯入之后,彻底关上了最后一道缝隙。
周韵调整了策略。她撤走了沙盘,那个曾经带来一丝希望的工具,此刻似乎成了刺激源。她不再播放任何音乐,连最自然的白噪音也取消了,尽可能地将环境刺激降到最低。她恢复了最初那种极致的、沉默的陪伴,像一道安静的影子,给予空间,却不再轻易尝试靠近。
她知道,创伤的修复过程中,倒退甚至比进步更为常见,尤其是当来自创伤源的刺激再次出现时。陆珩的存在,就是林晚最深层、最无法愈合的创伤源。他那晚的出现,无异于在即将结痂的伤口上,狠狠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这天,周韵在进行每日例行的电话汇报时,语气比平时更加谨慎。
“林小姐近期情绪状态出现明显回落,对外界的反应性降低,退缩行为加剧。”她选择着词汇,避免使用过于刺激的表述,但必须让陆珩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这很可能与外界环境的突然变化有关。”
电话那头的陆珩沉默着。那晚之后,他似乎也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做派,但周韵能感觉到,那冷硬之下,某种焦躁的情绪在暗涌。
“她在做什么?”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大部分时间静坐,进食和服药被动完成。”周韵回答,“之前出现的一些非语言表达意愿已经消失。”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陆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着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增加户外活动时间。每天必须下楼,至少半小时。我会让安保清场。”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周韵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陆先生,以林小姐目前的状态,强制性的户外活动可能会……”
“照做。”陆珩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她不能永远缩在那个角落里。”
电话被挂断。
周韵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陆珩的干预总是如此,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和掌控欲,却往往忽略了林晚本身的状态和感受。他想要一个“正常”起来的林晚,一个符合他期望的、至少能够出现在阳光下的林晚,却不管这个过程是否会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再次撕裂。
下午,在周韵和林晓近乎半强迫的轻柔催促下,林晚被带到了楼下。
安保人员确实已经提前清空了小花园及其周边区域,寂静得有些不自然。初夏的阳光很好,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花圃里的花卉开得正好,生机勃勃。
但林晚对这一切毫无反应。她坐在常坐的那张长椅上,姿势和在家里角落里时一模一样,蜷缩着,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阳光照在她身上,却仿佛照不进去,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隔绝一切的屏障。她比之前任何一次下楼都要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林晓坐在她身边,心里难受得像堵了一团棉花。她看着姐姐这副样子,再看看周围那些被强行驱离、只能在远处好奇张望的邻居,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根本不是散步,这是示众,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半小时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着林晚那点微末的尊严。
终于熬到时间,回到公寓。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晚几乎是虚脱般地踉跄了一下,周韵及时扶住了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她没有回角落,而是直接冲进了洗手间,随即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剧烈的干呕声。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胃部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应激而剧烈痉挛。
林晓红着眼眶,不知所措地站在洗手间门外。
周韵示意她不要进去,给她时间和空间。
良久,里面的干呕声才渐渐平息。
当林晚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看起来更加虚弱,眼神却是一种死寂的平静。她默默地走回她的角落,重新蜷缩起来,仿佛刚才那场折磨从未发生。
但周韵和林晓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道由陆珩亲手加固的、名为“保护”实则“禁锢”的枷锁,在今天下午,被勒得更紧了。而那刚刚经历过雨夜风暴、本就摇摇欲坠的内心世界,在这场强制性的“阳光活动”之后,似乎塌陷了更大的一块。
希望的光芒,在这一刻,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第六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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