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记头,磕得太实了。
闷闷的一声响,好像不是砸在青石板上,是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我整个人,都跟着那声响,往下一沉。
魂,都快被他,磕散了。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母妃。”
昭儿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他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
里面,没有了往日的躲闪和戒备。
只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郑重。
还有,不容我拒绝的,坚定。
“儿子,还有一事相求。”
我,怕了。
我是真的,怕了。
我宁愿,他还是那个,对我爱答不理,吃我东西还要挑三拣四的小屁孩。
我也不想看他,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让我觉得,陌生。
更让我觉得,我欠了他,天大的,还不清的债。
“你……你先起来。”
我的声音,干巴巴的。
“地上凉。”
他,没动。
他只是,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卷,用明黄色丝绸,系好的奏章。
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请母妃,过目。”
我看着那卷东西。
我感觉,那不是奏章。
那是一道,催命符。
我不想接。
我的手,藏在袖子里,死死地攥着。
可我,不能不接。
院子里,所有的宫人,都跪着。
他们的眼睛,都看着我。
那种,狂热的,期待的眼神,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把我捆得,动弹不得。
我,深吸一口气。
走上前,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东西。
丝绸,很滑。
也很凉。
我解开那个结,一点一点,展开。
上面的字,是昭儿亲手写的。
笔锋,已经有了,裴容的影子。
凌厉,果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扎在我的眼球上。
我看得,很慢。
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最要命的字。
“……恳请父皇,顺应天意民心,册立惠贵妃,为中宫皇后……”
皇后。
皇……后。
我手一抖。
那卷奏章,没拿稳,直接,从我手里,滑了下去。
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也跟着,断了。
我完了。
我的退休生活。
我开小饭馆的梦想。
我攒下来的,那一箱子金叶子。
全都,完了。
“母妃。”
昭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终于,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身边,弯腰,捡起了那份奏章。
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
然后,重新,递到我面前。
“母妃德才兼备,仁心冠绝后宫。”
“如今中宫之位悬空,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唯有母妃,能担此重任,安天下之心。”
他说得,字正腔圆。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听着,却只想笑。
德才兼备?
我最大的才能,是研究出,三十六种口味的锅盔。
仁心?
我看到蚂蚁搬家,都会绕道走,生怕踩死它们,晚上做噩梦。
这跟当皇后,有什么关系?
“昭儿。”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这使不得。”
“我……我不行的。”
我语无伦次。
“我什么都不会,我……”
“母妃不必过谦。”
他,打断了我。
“您的才能,父皇知道,儿臣知道,这满朝文武,也都知道。”
“您只是,淡泊名利,不愿被俗务缠身。”
你看。
又来了。
又是这种,我已经习惯了的,可怕的,脑补。
我看着他,那张,无比真诚的脸。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在他们眼里,我连放个屁,都是带着,治国方略的。
我再怎么解释,都只会被当成,更高明的,推辞。
我,绝望了。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了小厨房里。
谁也不见。
小翠在外面,敲了半天门,嗓子都喊哑了。
“娘娘!您开开门啊!”
“三殿下说了,您若是不愿,他便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您别想不开啊!”
我想不开?
我是想得太开了!
我再不想办法,我这辈子,就真的,要被焊死在那个,叫凤座的椅子上了!
我没理她。
我坐在灶膛前,看着跳动的火光。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哭,没用。
闹,更没用。
讲道理,他们听不懂。
来硬的,我没那个实力。
那我,还能怎么办?
我看着案板上,我下午,刚写了一半的,新菜谱。
上面,画着一只,肥嘟嘟的,烤乳猪。
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火候,配料,腌制的时间。
我看着那张,沾着油渍和面粉的纸。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念头。
忽然,冒了出来。
对啊。
我为什么,要用他们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
我,一个厨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我只是想,退休而已。
我,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把案板上,所有写过的,没写过的菜谱纸,全都收拢到一起。
我找出,最大的一支毛笔。
蘸饱了墨。
趴在,那个我用了十年的,油腻腻的案板上。
我开始写。
写我,这辈子,写得最认真,最情真意切的一份,文书。
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退休申请】
第二天,天刚亮。
我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冲出了承恩殿。
我,谁也没带。
手里,只拿着那份,我熬了一夜,写出来的,“心血之作”。
我,一路狂奔。
在所有太监宫女,震惊的目光中。
直接,杀到了,御书房门口。
李德,看见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
“我要见皇上。”
我喘着气,把手里的东西,往他面前一递。
“急事!天大的急事!”
李德,犹豫了一下。
“陛下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
“那就让他们,都听听!”
我,豁出去了。
反正,脸面这种东西,跟我的退休大业比起来。
一文不值。
也许是我的样子,太有冲击力了。
李德,进去通报了。
很快,我就被宣了进去。
御书房里,气氛,很严肃。
王柬之,还有几个,我叫不上名字的阁老,都在。
他们看到我,都是一脸的,诧异。
裴容,坐在龙椅后面。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看着我。
“爱妃,何事如此慌张?”
我,也顾不上行礼了。
我走到他面前,双手,把我的“退休申请”,呈了上去。
“皇上,请您,过目!”
裴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接了过去。
当他看到,我那第一张,画着“红烧狮子头”的,菜谱纸时。
他,明显,愣了一下。
他翻开了,第二张。
那上面,画着“佛跳墙”的用料分解图。
第三张。
是“水晶肴肉”的制作步骤。
……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整个御书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几个大臣,伸长了脖子,想看,又不敢看。
只能,用眼神,疯狂交流。
我,紧张地,盯着裴容的脸。
我看到,他的眉头,一开始,是皱着的。
后来,慢慢,舒展开了。
再后来,他的嘴角,好像,动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终于,看完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
目光,很深,很复杂。
然后,他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我那份,画满了美食,写满了,“当皇后不能天天开火”、“没有锅气的日子了无生趣”的,申请书。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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