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承恩殿。
天,还是那个天。
宫殿,也还是那个宫殿。
但,什么都变了。
我踏进殿门的那一刻。
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
安静得,让人心慌。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们看我的眼神,是同情,是怜悯,偶尔,还带着一点,不耐烦。
现在,我从他们低垂的头顶上,走过去。
我能感觉到,那些藏在手臂下的目光。
粘在我身上。
那是,敬畏。
是,恐惧。
我一步一步,走回寝殿。
腿,还是软的。
一进门,我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我把脸,埋进被子里。
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
可我,闻到的,全是,太和殿里,那股冰冷的,龙涎香的味道。
还有,血腥味。
我没杀人。
但那场不见血的局,比真刀真枪,还让人害怕。
我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裴容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还有,他最后看我那一眼。
那一眼里,有玩味,有审视。
还有,一种,找到了新玩具的,兴致。
我不是他的刀。
我是他手里的那根针。
那根,扎在木头人身上,现在,又扎在了太子和皇后心口上的,针。
用来,放血的。
我打了个哆嗦。
“娘娘。”
门口,传来小允子的声音。
他是我宫里的小太监,一向机灵。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娘娘,大喜事!”
我没动。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喜事?
我没被当场砍了,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那个神婆,招了!”
小允子,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轻。
“锦衣卫的人,刚把她带到诏狱,还没上刑呢,就全说了。”
“说是,太子府的管家,王德全,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那么说的。”
“还教了她,怎么把那个木头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咱们殿里,那盆兰花的土里。”
我慢慢地,坐起来。
太子府的管家。
果然。
和我猜的,一样。
皇后和柳大人,只是,台前的棋子。
太子,才是,真正想我死的人。
“那……那个管家呢?”
我哑着嗓子问。
“死了。”
门口,传来另一个声音。
是裴昭。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站在那里,一身青色的常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长高了,也清瘦了。
眉眼间,已经有了,裴容的影子。
“死了?”
我愣住了。
“怎么死的?”
“畏罪自尽。”
裴昭走进来,挥手,让小允子退下。
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锦衣卫的人,还没到太子府,就传来了消息。”
“说那个王管家,在自己的屋里,悬梁自尽了。”
“还留了封遗书,把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说是,他见不得娘娘您,‘蛊惑’君心,才,出此下策。”
我听着,手脚,一阵阵发凉。
好一招,金蝉脱壳。
好一个,壮士断腕。
一个管家,换太子,全身而退。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线索,就这么,断了。
所有人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但,没有证据。
谁也不能,把太子怎么样。
“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
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后怕。
“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对自己说。
也对裴昭说。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
“娘娘,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走到我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用一块白色的帕子,包着。
他打开帕子。
里面,是一颗,牙。
一颗,人的后槽牙。
只是,这颗牙的中间,是空的。
牙根处,还有一点,黑褐色的,残留物。
“这是什么?”
我皱起眉。
“这是,从那个王管家的嘴里,找到的。”
裴昭的声音,很低。
“他不是上吊死的。”
“他是,咬碎了藏在牙里的毒囊,毒发身亡的。”
“等锦衣卫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上吊,只是个幌子。”
我的呼吸,停住了。
我看着那颗牙。
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我的头皮,都麻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奴,会有的东西。”
裴昭,一字一句地说。
“这是,死士的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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