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将皇帝赵璋与那位独臂老将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砖上，肃杀之气弥漫。皇帝那句“可愿再为朕，走一趟这龙潭虎穴？”如同重锤，敲在林小满的心上，让她呼吸一滞。
深入大漠？寻找赵琰？！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既是她日夜期盼的机会，也是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催命符。北漠王庭，那是比韩德海掌控的朔方军更加神秘、更加凶险的虎狼之地。皇帝竟然要派她去？是真心救子，还是另有图谋？那位眼神如鹰的独臂老将，又是何人？
林小满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迎向皇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恭敬地福了一礼：“民女参见陛下。” 她的目光顺势扫过那位老将，后者如山岳般屹立，仅存的一只手按在腰间佩剑上，沉默中自带千军万马的煞气。
皇帝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缓缓开口：“这位是镇北侯李擎天，李老将军。曾任朔方节度使，威震北疆十余载，五年前因伤致仕。如今北疆糜烂，韩德海尾大不掉，朕需一柄快刀，重整河山。”他介绍得轻描淡写，但“曾任朔方节度使”几字，已道明此人是韩德海的前任，对北疆了如指掌，更是绝对的心腹重臣！
李擎天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目光如电扫过林小满，声音沙哑却带着金石之音：“老夫听闻林姑娘献策改良军粮，惠及士卒，有心了。” 话语简短，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帝继续道：“李爱卿不日将持朕密旨，前往北疆，接管军务，肃清叛逆。然，韩德海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北漠又虎视眈眈，强行动兵，恐生大变。需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小满身上，“你献策军粮，于边军有惠。朕欲借此契机，派一支‘军粮察验使团’北上，明为考察新式军粮于北地适用之情，推广经验，安抚边军。暗地里，李爱卿可借此身份掩护，暗中部署。而你……”
皇帝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你精通此道，又是献策之人，随行察验，名正言顺。更兼你……与琰儿关系匪浅，或有特殊感应。那北漠谚语‘沙子底下有水源’，或许……你真能在那茫茫大漠中，找到一线生机。” 他将林小满的私人动机，巧妙地融入了国家公事之中，既给了她希望，也套上了责任的枷锁。
林小满心中雪亮。皇帝此举，一石三鸟。一是借军粮事宜安抚边军，稳定大局；二是掩护李擎天秘密赴任，整顿北疆；三则是……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找回赵琰的机会，但成败与否，皆看她自己的造化与能力。成功了，是皇恩浩荡，皆大欢喜；失败了，也不过是“察验使”途中遭遇不测，与朝廷无关。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她的性命，以及赵琰渺茫的生还希望。
她没有犹豫。为了赵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必须去！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屈膝跪地，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圣明！民女蒙陛下不弃，授以重任，敢不竭尽全力！新式军粮关乎边军士气，民女愿随李老将军北上，实地察验，力求完善，以报陛下天恩！至于……至于寻觅王爷下落，民女……定当尽心！”她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将主要任务落在“军粮察验”上，将寻人作为“尽心”之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很好。识大体，知进退。此事机密，除李爱卿与朕之外，不得泄露于第六耳。使团明面由李爱卿统领，你为副使，一应文书仪仗，朕自会安排。三日后启程。”
“民女遵旨！”林小满叩首。
退出御书房，夜风一吹，林小满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镇北侯李擎天跟在她身后半步，沉默如山，直到宫门处，他才停下脚步，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林小满：“林姑娘，北疆非是汴京，大漠更非儿戏。此一行，步步杀机。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陛下重托，亦莫要……拖累大局。” 话语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林小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民女明白。一切但凭老将军吩咐。”
李擎天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靖王府，林小满立刻召集陈锋、石猛等绝对心腹，将面圣结果告知（隐去了寻找赵琰的核心目的，只言奉命随军粮察验使团北上）。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姑娘！北疆刚经历大乱，韩德海贼心不死，北漠又虎视眈眈，此去太危险了！”石猛急道。
陈锋更是面色凝重：“王爷下落不明，姑娘若再涉险地，万一……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林小满摇摇头，眼神坚定：“陛下密旨，事关边军稳定，不容推辞。况且……唯有亲赴北疆，方能知晓真实情况。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她看向陈锋，“陈统领，你挑选十名最精锐可靠的‘夜枭’，化整为零，先行潜入北疆，重点查探北漠‘苍狼卫’动向，以及边境线附近可能的绿洲、遗迹。我们按使团路线行进，你们在暗处策应，保持联络。”
她又对石猛道：“石大哥，你随我同行，阿贵留守‘林记’。此次北上，明为察验军粮，需带足样品、工具，以及擅长此道的伙计，务求看起来像模像样。”
吩咐完毕，众人知她心意已决，只得领命而去，各自紧张准备。
接下来的三日，林小满忙得脚不沾地。她不仅要准备北行所需的各类物资、样品、文书，更要恶补北疆风土人情、北漠部落习俗，甚至简单的大漠生存知识。她将皇帝所赐的“安”字玉佩和那枚愈发显得神秘的琉璃珠贴身藏好，又将胡老头笔记中可能涉及西域、北地草药、毒物、乃至一些奇闻异志的残页反复研读，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期间，皇帝赏赐下副使官服、印信，以及一队五十人的精锐御林军作为明面护卫。使团阵容看似不小，但在这暗流汹涌的北疆，这点力量无异于杯水车薪。
出发前夜，林小满独自在房中，对灯枯坐。桌上摊开着北疆地图，她的手指划过那条通往朔方、再深入大漠的路线，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赵琰蚀骨的思念。她取出赵琰留下的那半块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稍感安心。
“赵琰，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她低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
翌日清晨，汴京城外，旌旗招展。“军粮察验使团”正式启程。镇北侯李擎天一身戎装，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不怒自威。林小满身着副使官服，乘车紧随其后。队伍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北而行。
送行的官员百姓议论纷纷，大多称赞陛下体恤边军，林副使巾帼不让须眉。唯有少数知情人，如靖王府众人，眼中充满了担忧。
队伍行出数十里，途径一处驿站休整时，一名驿丞趁人不备，悄悄塞给林小满一张字条。林小满寻隙展开，上面只有潦草数字：
“朔方有变，韩欲借‘猎’行事，慎之！”
朔方有变？韩德海要借“猎”行事？“猎”指的是什么？是围猎？还是指……对他们这支使团的伏击？这字条是谁传来的？是敌是友？
林小满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将字条内容密报李擎天。李擎天看后，面色不变，只冷冷道：“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按计划行事。” 但林小满注意到，他下令护卫加强警戒，夜间值守增加一倍。
使团继续北行，越往北，景色越发苍凉，气氛也越发紧张。沿途关卡盘查愈发严厉，各地驻军态度暧昧不明。林小满依计行事，每至一处军营，便认真“察验”军粮储备、制作情况，记录数据，分发改良样品，与士卒交谈，做足了样子。李擎天则深居简出，大多时间在车内研究地图和密报，偶尔与当地将领密谈。
十日后，使团抵达北疆重镇幽州，此地已是韩德海势力范围的边缘。幽州守将接待看似恭敬，但眼神闪烁，安排住宿的驿馆周围，也多了不少形迹可疑的耳目。
是夜，林小满正在房中整理白日记录，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声。她心中一凛，推开窗，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滑入，竟是多日不见的陈锋！
“姑娘！”陈锋风尘仆仆，压低声音，“朔方城传来密报，韩德海三日后将在黑风坳举行大规模‘秋狩’，邀请了不少北漠部落首领！我们怀疑，这‘秋狩’是假，借机与北漠密谋，甚至……对付使团，才是真！”
黑风坳？那是使团前往朔方的必经之路！
“还有，”陈锋语气更加凝重，“我们的人冒险接近黑水堡废墟，在附近发现了苍狼卫特有的狼头箭镞，以及……一些打斗痕迹，指向西北方向的‘死亡海’边缘！”
死亡海？那是北漠边境一片令人谈之色变的戈壁荒漠，据说有去无回！赵琰的线索，竟然指向了那里？
林小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前有韩德海借“秋狩”设伏的陷阱，后有赵琰可能身陷绝境的消息，此行凶险，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李擎天亲卫沉稳的声音：“林副使，侯爷有请，商议明日行程。”
林小满与陈锋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官服，将担忧与恐惧深深埋藏，走向李擎天的房间。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而远在死亡海方向的赵琰，此刻是生是死？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喜欢汴京早餐合伙人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汴京早餐合伙人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