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麻风村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刘叔和宋大川洪亮的声音就依次在各家各户的院门外响起了。
“老陈头！老陈头！起了没？”宋大川敲着老陈头家那扇破旧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老陈头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带着宿夜未消的愁苦和疑惑：“大川？刘老弟？这一大早的，啥事啊？”
刘叔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鼓动人心的力量：
“老陈头，是这么回事。宋清越那丫头，她提了个主意。眼看着大家伙儿都快断炊了，光靠挖野菜打野食不是长久之计。
她认得山里不少草药，说咱们可以一起上山，找些草药山货，由我、大川还有她，负责挑到镇上的‘济仁堂’去帮大家卖掉换钱！
找到多就多换点，找到少就少换点，换来的钱，或者直接托我们换成的粮食，全是你们自己的，我们一分不占，就当是帮乡亲们跑跑腿！”
老陈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叹了口气：
“唉，刘老弟，大川，不是我不信你们。这想法是好，可……可我家里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我今天还得紧着去挖点野菜，看看能不能套只山鼠啥的，不然一家老小过两天就得饿肚子啊……”
“在山上自然能顺带手摘野菜！”宋大川急忙道，“找草药也不耽误你找吃的！而且，这草药要是真能换成钱粮，不比那点野菜顶饿？”
老陈头还是有些犹豫：“可这草药……真能卖钱换粮？镇上的粮价那么贵……”
“咋不能？”刘叔语气肯定，“上次人家宋姑娘不是采了很多？不但卖了钱，还换了种子农具回来哩！你别看人小姑娘年纪不大，但人家是从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脑子活泛，认得真东西！不然能治好咱们村的‘老毛病’？信她的，准没错！”
提到宋清越的医术和之前的成功，老陈头脸上的疑虑消散了不少。他想了想，一咬牙：“成！刘老哥，大川，我信你们，也信宋姑娘！我跟你们干！到时候真能换到钱，麻烦你们在镇上一定帮我换些糙米回来，孩子们天天吃那没油水的野菜糊糊，小脸都吃绿了，肚子寡得慌……”
“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宋大川拍着胸脯保证。
就这样，刘叔和宋大川一家一家地敲门，一遍一遍地解释、劝说、鼓劲。他们的话朴实却充满力量，尤其是抬出宋清越的名头和之前的实例，极大地增强了说服力。
村民们虽然依旧将信将疑，但面对即将断粮的现实，以及那一点点可能的希望，大多都点头同意了。
“好，我去！”
“也算我家一个！”
“宋姑娘是能人，听她的准没错！”
当太阳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山村时，一支由男女老少组成的、拿着布袋、竹篮、小锄头、柴刀各式各样工具的队伍，已经在村口聚集起来。
宋清越站在队伍前，她穿着一身利落的旧衣裤，背上背着背篓，手里拿着一个小药锄，眼神清亮而自信。
“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她声音清脆地开口，“咱们今天上山，主要是找一些常见的、药铺会收的草药。大家跟着我，我指给大家看，咱们一起动手。不认识的、不确定的，千万别乱采，安全第一！顺便呢，大家看到能吃的野菜、菌子，也都可以采，不耽误！”
“好！宋姑娘，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纷纷应和，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走进了郁郁葱葱的山林。晨露打湿了裤脚，林间鸟鸣清脆。宋清宛如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目光锐利地扫过草丛、树下、岩壁。
“大家看，这种叶子像五个手指的，根是黄色的，闻着有股奶香味，叫五指毛桃，煲汤很好，药铺也收的！”
“这种藤，砍断了会流出像鸡血一样的红色汁液，叫鸡血藤，是活血的好药材！”
“溪边那种叶子像剑一样，闻着有香气的，是石菖蒲，也能入药！”
她一边走，一边耐心地指着各种草药，讲解着特征和采摘注意事项。
村民们认真地听着、记着，然后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按照指点进行采挖。
山林间顿时热闹起来，充满了发现和收获的喜悦。
“哎！我找到一棵五指毛桃！”
“这边有好多鸡血藤！”
“这菖蒲好香啊！”
刘氏也跟在队伍里，她手脚麻利，不仅采药，还眼尖地发现了不少鲜嫩的野菜，顺手就摘了放进篮子里。
宋清越则不时穿梭在众人之间，解答疑问，检查大家采摘的药材是否合格。
在一条溪水潺潺的岸边，宋清越的目光被几丛生长在湿润岩石旁的兰草吸引了。它们叶片碧绿修长，姿态优雅，虽未到花期，却自有一股清幽脱俗的气质。
“娘，您看这兰草，长得真好。”
宋清越蹲下身，小心地用药锄连土带根掘起两株。 刘氏走过来看了看，笑道：“是好，看着就舒心。你想种到院里？”
“嗯！”宋清越点头，眼中闪着光，“种在咱们窗台下，每天看着，闻着它的清香，心情也好。日子再难，院里有点花草，才更有生气不是？”
刘氏看着女儿那沾着泥土却洋溢着对生活热爱的脸庞，心中满是欣慰：“好，听你的。咱这日子，是得过得有点滋味儿。”
母女二人小心地将兰草用苔藓包好根须，放进背篓里。
日头渐高，大家的背篓和布袋也渐渐充实起来。虽然没找到特别名贵的药材，但常见的五指毛桃、鸡血藤、石菖蒲等采集了不少，还有一些村民认得的野生木耳、香菇等山货。
更重要的是，一种互助的暖流和共同的希望在林间弥漫，冲淡了饥饿带来的焦虑。
看着大家虽然疲惫却带着收获笑容的脸庞，宋清越知道，这艰难的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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