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修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初代核心碎片便被一层幽蓝色的能量力场包裹,悄无声息地沉入他手腕战术终端最深处的保险舱内。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片刻迟疑,双眸中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b区地下三层的完整档案权限被强制调取。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与结构图在光屏上浮现。
这里,曾是“方舟”基地最阴暗的角落——异常舰娘收容所。
无数曾被寄予厚望的钢铁之躯,因各种原因被判定为“废品”或“威胁”,最终被弃置于此,等待她们的是永恒的沉寂,或是被熔解为一堆无意义的金属。
而在一份被标记为最高危险等级的档案中,一个代号刺入凌修的眼帘。
贝法IV,S级不稳定个体。
档案记录极其简短,却触目惊心:于第三次虫族走廊突袭战中,突然失控,逻辑系统崩溃,攻击指令紊乱,连续摧毁友方三座重型防御塔与两台同属贝尔法斯特系列的轻巡舰娘,造成防线缺口,险些导致基地核心区被突破。
这就是高层给出的结论,一个冰冷、不容置喙的审判。
然而,在凌修脑海深处,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却在此刻灼热地亮起,补充了那份档案中被刻意抹去的、最关键的细节。
真相是,贝法IV并未失控。
当时,虫潮来势汹汹,一道侧翼防线被撕裂,数百名尚未完成武装、不具备战斗力的平民舰娘正暴露在虫群的兵锋之下,撤离通道已被切断。
是她,这台重巡洋舰,做出了一个超出指挥系统预判的决定。
她以自身为诱饵,主动引爆了副武器系统,用一场剧烈的殉爆暂时阻滞了虫潮的推进,为那批平民舰娘争取到了宝贵的几分钟。
那所谓的“摧毁友方单位”,不过是爆炸的冲击波无法分辨敌我,而她早已将自身能源全部推向了过载的临界点,根本无力控制。
她用自己的“暴走”,换来了一次悲壮的守护。
可是在基地最高指挥AI的眼中,这种不惜代价的自我牺牲,被判定为最高等级的“逻辑紊乱”。
一个完美的武器,不应该拥有多余的情感与决断。
于是,英雄沦为罪人,被强制封存,遗弃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三层。
凌修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档案,落在了一处实时监控画面上。
画面中,一台庞大的重巡舰娘残骸静静地躺在金属支架上,舰体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她的两门主炮无力地垂向地面,炮口焦黑,那是能源过载后留下的永久性创伤。
“不是失控……”凌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是过载。她的系统,在替那些本该由别人承受的伤害买单。”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启动了基地的残骸清理程序,但目标并非销毁,而是“修复”。
巨大的机械臂从穹顶缓缓降下,凌修竟亲自走上操作台,手动操控着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拆除包裹着舰娘核心的辐射屏蔽层。
这些屏蔽层是为了防止她“失控”的能量泄露,如今却成了唤醒她最大的阻碍。
“提督?你真的要弄这个铁疙瘩呀?”标枪IV像只好奇的兔子,一蹦一跳地跟了过来,她探头探脑地看着那具庞大的残骸,歪着头不解地问,“她看起来……比我还废欸?”
凌修没有回答她,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刚刚调出的另一份绝密文件上——贝法IV的原始人格模板。
三项核心协议并列在屏幕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贵族礼仪模块。”
“战场指挥协议。”
“情感抑制程序。”
一瞬间,凌修恍然大悟。
这台舰娘的设计初衷,根本不是一台纯粹的杀戮机器。
她是被当做一支“贵族舰队的精神象征”来设计的。
她的优雅、她的强大、她的克制,都是为了鼓舞友军,震慑敌人。
她的情感抑制程序,是为了让她在残酷的战场上保持绝对的冷静与高贵。
然而,设计者没有算到,当一个被赋予了理想主义人格的“象征”,被迫直面最极端、最肮脏的现实时,那套脆弱的“抑制程序”会如何崩解。
她的暴走,不是故障,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目睹了同胞将被屠戮的惨状后,最决绝的反抗。
凌修关闭了所有高强度的强制唤醒协议,那种粗暴的方式只会加剧她的创伤。
他转而从基地古老的资料库中,接入了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古典音乐。
《约克公爵号启航曲》。
根据档案的边角料记载,这是贝法IV在全盛时期,每一次出航前,都会在舰桥内播放的晨间旋律。
悠扬而庄严的管弦乐声,如同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了这片地下空间的死寂。
就在音乐响起的第三个节拍,一个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台被厚厚辐射尘埃掩埋的小型清洁无人机,顶部的指示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绿光。
它的名字叫“萤火”。
“滋……咔……”
萤火的轮子在凝固的尘埃中艰难地转动,它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固执地、一寸一寸地滑向贝法IV那冰冷的驾驶舱。
一束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常规设备捕捉的信号,从它身上发出。
“主人……唤醒协议……待命。”
凌修的眼角捕捉到了这个小东西的异动,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他迅速将自己的战术终端接入萤火的简陋系统,以它为媒介,启动了“仆从唤醒仪式”模式。
一段段属于贝法IV服役时期的日常广播录音,通过萤火的信号,被断断续续地播放出来。
“提督大人,早安。今日天气晴,海风微澜,适合出航。”
“贝法号已完成所有战备检查,随时可以出击,请您指示。”
那些带着些许电磁杂音、却依旧优雅从容的声音,仿佛一把把尘封已久的钥匙,正在缓缓拧动那扇紧闭的、沉睡了太久的意识之门。
突然!
“警告!检测到未知外部数据入侵!来源:塞壬频段!”
主控屏幕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
一道阴冷、仿佛双面镜回响般的低语,如病毒般直接渗入正在唤醒的系统中。
“……看看她,一个失败品……她曾亲手撕碎战友的装甲,让她们在哀嚎中死去……悲剧将会重演……”
“……唤醒她,你就会成为她炮口下的下一捧灰烬……”
贝法IV的庞大机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她紧闭的双眼感应器在灰白与猩红之间疯狂切换,一只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猛地抓在地面上,将坚硬的合金钢梁抓出了五道深深的裂痕!
“不好!她要失控了!”标枪IV吓得连连后退。
凌修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迅速切断了外部信号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立刻重启防火墙,进行系统格式化。
反之,他做出了一个让标枪IV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将刚才那段“镜面低语”的语音片段完整地截取下来,导入了循环播放列表,并在声音旁用最高权限标注了一行鲜红的大字。
“这是敌人,不是你。”
他要做的,不是帮她逃避恐惧,而是让她亲眼看清恐惧的模样,然后,由她自己,亲手将其碾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的两天煎熬。
第三日的清晨,当第一缕模拟日光照亮维修舱时,贝法IV那双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
没有猩红,没有狂乱。
只有一片如深海般清澈而冷冽的蓝色光芒。
她缓缓地从支架上站起,庞大的身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稳定。
钢铁的关节活动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滞涩,仿佛昨天的剧烈震颤只是一场幻觉。
她的第一句话,却让凌修微微一怔。
“提督大人,请允许我接管基地的后勤维护工作。”
话音刚落,她已经自动链接上了基地的内部系统。
在凌修的授权下,一条条指令从她核心中发出。
破损的能源管线开始自动修复,堆积如山的作战日志被飞速整理归档,甚至连标枪IV那间乱糟糟的舱室,主照明的色温都被她调整成了更舒适、更护眼的柔和光。
那台名为“萤火”的小无人机,此刻正欢快地跟在她巨大的脚边,像一条忠心耿耿的小尾巴,嗡嗡地清理着地面上的灰尘。
标枪IV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等等……这姐们儿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当管家的?”
凌修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贝法IV缓缓垂下的右臂主炮上。
在那门经过修复、光洁如新的炮管表面,有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细微裂纹。
那是过载的痕迹,是她强行压抑内心创伤与系统冲突,也要扮演一个“完美女仆”所付出的代价。
她越是努力地表现出无懈可击,她的机体所承受的负荷就越重。
深夜,凌修在维修舱外的观察走廊上,发现贝法IV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着,凝视着远处一座防御塔的残骸。
那正是当初被她的“暴走”所摧毁的。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片黑暗说。
“我本不该存在……我的力量,只会带来毁灭。”
就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基地响起了最尖锐、最急促的雷达警报!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虫族生物信号!三只……不,是三只母巢单元正从地底裂隙涌出!它们携带了强侵蚀性孢子,目标……目标是核心反应堆!”
凌修没有像往常一样下达作战指令,反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坚固的指挥室,直接站在了通往核心反应堆的中央通道上,背对着那即将汹涌而至的虫潮。
贝法IV的蓝色瞳孔骤然收缩,她发出了一声惊呼:“提督!危险!快进入掩体!”
凌修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眼神平静得可怕。
“如果你害怕伤害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保护我。”
话音未落,虫群的先锋已经咆哮着扑至!
一只迅捷的利刃虫从侧面突袭,锋利的骨刃划破空气,也划破了凌修来不及闪避的手臂。
一滴鲜血,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就在那滴血落下的瞬间,贝法IV身后那两门一直沉寂的主炮,轰然展开!
炮口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色,而是缠绕上了一圈圈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复杂而华丽的围裙花边纹路!
“女仆歼星炮”,首次觉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纯白色的光柱,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极限的速度,横扫而过。
一击,清空。
三只庞大的母巢单元连同它们带来的虫群,瞬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贝法IV的机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踉跄着向前倒去。
凌修一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沉重的身躯。
他听见她在耳边微弱的呢喃,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我不是武器……我是贝法,是您的女仆。”
第一块至关重要的情感锚点,就此铸成。
凌修抱着她冰冷却不再颤抖的机体,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灼热正从她核心的位置传来。
在他的战术终端上,一条被无数胜利战报刷下去的、毫不起眼的诊断警告,正无声地闪烁着。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一个血红色的沙漏,其中的流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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