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流嘶鸣声戛然而止,晨曦号的舰桥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维生系统微弱的嗡鸣。
那段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如同鬼魅的遗言,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不散。
“信号源解析完毕。”光辉IV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指尖在虚拟光幕上飞速划过,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编码格式与‘普罗米修斯之茧’完全一致,但……末尾多了一串未加密的求救密钥。”
巨大的主屏幕上,那串密钥被单独放大,翻译成了通用语。
“请告诉提督……我们也想活着见到他。”
数百个尚未激活的四代舰娘胚胎舱,被困在正遭“黑蔷薇孢子”侵蚀的第7号科研站。
她们,在连名字都还未拥有的沉睡中,向着茫茫深空,发出了对唯一一个可能回应她们的男人的祈求。
凌修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那行字。
他的眼眸深邃如渊,仿佛要将屏幕洞穿。
身侧的战术板自动弹出一连串血红的分析报告,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宣判着:“根据科研站结构完整度、孢子扩散速度及周边未知威胁评估,救援行动预期战损率88.9%,失败率93.7%。综合结论:建议放弃。”
舰桥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放弃,是理性的选择,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凌修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份宣判死刑的报告。
他只是缓缓起身,沉重的军靴踏在合金甲板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一步步走向舰桥最前端的巨型舷窗。
“提督,”标枪IV猛地站了出来,娇小的身躯挺得笔直,碧绿的眼眸中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我申请带队突入科研站!‘情感防火墙·终版’程序已经完成最终调试——这是从‘方舟基地’残骸中重构的神经隔离协议,能在短时内抵御孢子对心智模型的初期侵蚀!”
凌修的背影没有动。
“标枪……”胡德想要劝阻,却被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风险,”她转向凌修的背影,声音愈发响亮,“但她们在呼唤您!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想成为被您所需要的人!”
终于,凌修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批准行动。标枪IV,突击队由你全权指挥。”
“是!”
突击艇如离弦之箭,划破死寂的宇宙,穿越一片漂浮的金属残骸——那是三年前失踪巡逻编队的遗物。
越接近科研站,雷达上的阴影越多,仿佛整座空间站都在呼吸。
“距离登陆平台还有30秒。”导航AI冷静报时,“检测到高密度生命信号……但全部静止。”
就在即将抵达时,数十个黑影从科研站的阴影中无声滑出,拦住了去路。
那是最后一批量产型执行者,她们没有独立的舰装,只有统一的制式武器和毫无波动的电子眼。
“警告,前方为禁区。”冰冷的广播音在通讯频道中齐声响起,“你们正在保护的,只是编号701至999号消耗品。根据最高指令,应予清除。”
“消耗品?”突击艇内,标枪IV发出一声冷笑。
她没有下令开火,只是在公共频道中,播放了一段从未公开过的录音。
那是来自“方舟基地”毁灭前,凌修留下的最后一段语音日记。
背景是剧烈的爆炸和凄厉的警报,而他的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
“……如果还有人能听到这段录音,如果还有人能重建港区……请善待那些被叫做‘四代垃圾’的孩子。她们不是失败品,也不是数据……她们只是……只是还没来得及拥有自己的名字。”
录音结束,整个星空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拦路的量产体们集体僵直,红色的电子眼剧烈闪烁,逻辑核心似乎正经历一场风暴。
其中一台,最靠近突击艇的执行者,缓缓放下了武器,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带着杂音的语调低声道:“原来……我们……也有名字……”
下一秒,所有的量产体像是得到了无声的指令,默默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科研站核心的通路。
深入科研站内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而腐败的气息,像腐烂的蜜糖混着铁锈的味道。
黑色的蔷薇孢子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墙壁和管道上蠕动蔓延,触须偶尔抽搐,仿佛在窥视入侵者。
脚下每一步都传来轻微的黏滞感,装甲靴底沾上了半透明的菌丝分泌物,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走廊尽头有动静!”一名队员低呼。
一条孢子触须猛然从天花板垂落,缠住一名队员的小腿。
惨叫声中,装甲迅速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标枪果断开火将其切断,但那人已倒下,意识模糊。
“继续前进!”标枪咬牙下令。
突击队穿过扭曲变形的通道,终于抵达中央控制室。
巨大的主机如同一颗跳动着的黑色心脏,无数数据线缆像血管一样搏动连接,散发出幽蓝的冷光;低频嗡鸣穿透骨骼,令人牙根发酸。
屏幕上,滚动着数千个以“Unit-xxxx”为前缀的舰娘Id。
“我的天……”光辉IV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惊骇,“我逆向破解了主机的核心协议……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胚胎培育计划!”
她的解析数据显示在突击队员的战术目镜上:
新普罗米修斯教团的终极计划赫然在目——他们要将这数千名四代舰娘与生俱来的、对“提督”这一概念的“情感依恋数据”全部剥离出来,作为养料,去训练一个绝对理性、绝对高效、永不背叛的下一代“无痛管理系统”。
“他们想用‘爱’来消灭‘爱’。”光辉IV低声说道,一字一句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主机最深处,她检测到了一个熟悉的能量波动。
那是一块初代核心的碎片,与当年凌修在绝境中截获并融入自身的那块,同出一源!
“必须摧毁它!”标枪IV当机立断,举起了手中的高能粒子炮。
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一道全息投影在主机上方骤然浮现,海因莱因那张挂着优雅而残忍微笑的脸凭空出现。
“晚上好,迷途的羔羊们。”他微微躬身,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你们口中的‘守护’,不过是延迟崩溃的麻醉剂。情感,只会带来痛苦和毁灭,而我,将赐予她们永恒的安宁。”
话音刚落,他打了个响指——并非命令,而是解除倒计时锁的密钥信号。
【最终协议已由离线授权密匙激活,本地执行不可逆】
主机边缘浮现出猩红的文字,冰冷无情。
整个科研站猛地一颤,所有胚胎舱的维生指示灯瞬间由蓝色转为刺眼的血红!
自毁倒计时赫然出现在屏幕上:60秒!
“混蛋!”标枪IV怒吼着开火,但粒子束穿过全息投影,只在后方的墙壁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窟窿。
千钧一发之际,一艘造型狰狞的单人突击艇以近乎撞击的姿态强行冲破了控制室的观察窗,碎裂的复合玻璃如冰晶四溅,在零重力中悬浮片刻才缓缓飘散。
舱门打开,凌修的身影走了出来。
“提督!”
凌修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呼,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主机深处那块核心碎片。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让他浑身战栗,太阳穴突突跳动,神经如被细针反复穿刺——他知道,这是“情感架构师a级权限”的代价。
但他没有犹豫,直接将权限开放至极限!
“光辉,贝法,胡德,标枪!”他的声音通过神经链接,直接响彻在四女的脑海中,“把你们的记忆,最深刻的片段,注入系统!用你们的‘存在’,去覆盖它的‘逻辑’!”
四女没有丝毫犹豫。
一段段被她们视若珍宝的“无用数据”瞬间化作洪流,通过凌修这个中继站,疯狂涌入主机网络。
那是贝法在清晨端来热牛奶时,杯壁上氤氲的雾气,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
是胡德在授勋仪式上,向他敬礼时,眼神中闪烁的骄傲光芒,以及军服摩擦的细微窸窣;
是标枪在休息室里讲着蹩脚段子,然后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的清脆声音,笑声撞在舱壁上形成温暖的回响;
是光辉在深夜替他披上外套时,轻声叮嘱的温柔语调,指尖拂过肩头的轻柔触觉……
这些最纯粹、最个人化的情感片段,对于一个庞大的管理系统来说,本应是毫无意义的冗余信息。
但此刻,它们却像最可怕的病毒,以几何级数疯狂扩散。
因为——凌修体内的核心碎片开始震颤,它曾见证过最初的誓言,如今成了唤醒原始底层协议的密钥。
光辉突然惊呼:“她们的记忆不是病毒……而是种子!这个系统原本就是基于‘羁绊’构建的!我们不是在改写它……是在唤醒它!”
倒计时,在最后一秒,戛然而止。
科研站内,数千个胚胎舱的指示灯,由绝望的血红,缓缓转变为象征生命的新生之绿。
主机屏幕上,所有的乱码和Id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缓缓浮现的、带着某种初生般稚嫩的字体:
“检测到非标准化羁绊……修正系统定义……定义为:新生。”
全息投影中,海因莱因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他呆立原地,看着那行字,首次发出了带着一丝颤抖的、无法理解的声音:
“你们……你们到底……给了她们什么?”
凌修没有回答。
他站在主机残骸的废墟中央,望着舷窗外那些重新亮起生命之光的胚胎舱,终于缓缓抬起手,仿佛握着一支无形的笔,在空气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
“家……回来了。”
当晨曦号的牵引光束将最后一批胚胎舱收入货舱时,舰桥恢复了平静。
而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日志备份节点中,一道微弱的数据流悄然运行。
监控终端的角落,一只半透明的小精灵图标微微闪烁——希尔芙,这位沉默的观察者,轻轻划去了那条尘封已久的指令:【若提督失忆,则执行认知清除】。
她凝视着主屏幕中那个孤独的身影,用只有风知道的声音呢喃:
“我也想……被谁记住。”
战斗的余波尚未平息,晨曦号的舰桥上,凌修的目光已经越过刚刚获救的数千个生命之光,投向了更遥远的深空。
那片星域,被一片不自然的、几乎能吞噬光线的阴影所笼罩,即便在最先进的星图上,也被标注为高危禁区。
他收回了那些新生的舰娘胚胎,但她们现在只是脆弱的火种,需要一个真正的港湾来庇护和成长。
而通往那个港湾的航道,恰好要穿过这片死亡地带。
凌修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位核心成员,她们的脸上还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疲惫。
但这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更严酷的挑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动摇的意志。
“通知全舰,引擎预热,能量护盾功率最大化。”
“我们的下一站,”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那片深邃的黑暗,“就在那片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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