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这艘豪华游艇光洁的甲板，感觉和刚才那艘钓鱼船截然不同。
脚下是坚实的柚木地板，四周是线条流畅的金属护栏，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昂贵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但这一切的奢华，都无法驱散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几名黑衣壮汉无声地围在周围，眼神警惕，肌肉紧绷，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阿成和钓鱼船上的船员也被“请”了过来，被隔开站在稍远的地方，由另外的人看管着。
顾景轩依旧是那副悠闲的姿态，仿佛只是招待寻常客人。他踱步到沈聿深和林晚面前，目光先是落在被林晚紧紧抱在怀里、正好奇地睁大眼睛打量四周的小思晚身上。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像妈妈。”顾景轩笑了笑，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微光，像是……某种遥远的回忆被触动，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的目光很快移开，重新聚焦在沈聿深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莫名的、让人不舒服的探究。“沈总，虽然我们没正式见过，但是我对你还是有所了解，看来婚姻生活很滋润？”这话语带着惯常的调侃，却又好像意有所指。
沈聿深将林晚和儿子更紧地护在身后，面色冷峻，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顾景轩，废话少说。你费这么大周折把我们‘请’过来，到底想谈什么？”
“急什么？”顾景轩挑眉，示意了一下通往船舱的楼梯，“这里风大，吓着孩子就不好了。我们进去，坐下慢慢聊。”他语气不容置疑。
沈聿深知道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抗没有好处。他深吸一口气，揽着林晚，跟着顾景轩走进了宽敞奢华的船舱客厅。
客厅里布置得极尽奢华，真皮沙发，水晶吊灯，酒柜里陈列着名酒。顾景轩自顾自地在主位沙发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沈聿深和林晚坐下，林晚始终低着头，紧紧抱着儿子，不敢看顾景轩，身体微微发抖。小思晚似乎也感受到了妈妈的不安，瘪瘪小嘴，有些想哭。
“看来我吓到沈太太了。”顾景轩看着林晚，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深邃，“不必害怕，林晚小姐。我请你来，没有恶意。恰恰相反，或许……我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真正理解你身上背负着什么的人之一。”
他这话一出，沈聿深和林晚心中都是一动！
顾景轩果然知道林晚的特殊之处！
“你都知道些什么？”沈聿深沉声问，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顾景轩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林晚，看到了另一个人。他轻轻晃动着不知何时又被他拿在手里的酒杯，里面的琥珀色液体荡漾着。
“你长得……很像……。”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与他整个人气质不符的缥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楚。
沈聿深和林晚都是一愣。像谁？
顾景轩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喃喃低语，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清婉……她后来，过得好吗？”
清婉？！苏清婉？！
沈聿深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景轩！他果然会认识苏清婉？还直呼其名，语气如此……熟稔甚至带着怀念？
林晚也震惊地抬起头，看向顾景轩。这个男人，真的认识她的母亲？
顾景轩看到两人的反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而自嘲的笑：“看来你们查到了不少。没错，我认识苏清婉。很多年前……我们曾经在一起。”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晚，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遗憾：“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选择了家族安排的道路，默默的离开了她。我……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后来……”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并不知道苏清婉当时已经怀孕，更不知道她后来生下了孩子，并且遭遇了那么多事情。
沈聿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顾景轩……果然曾是苏清婉的恋人？！那他和林晚之间……他猛地看向顾景轩，又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林晚，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不，不可能那么巧！
顾景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沈聿深剧烈的心理活动，他的注意力更多在林晚身上。他看着林晚，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端详，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更多故人的影子。
“她一定很恨我吧。”顾景轩轻声说，带着自嘲，“是我辜负了她。如果当年我知道……知道她有了孩子，我或许……”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似乎觉得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沈聿深，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冷静：“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我找你们，是为了现在和未来。”
“你和‘归途’是什么关系？”沈聿深直接问出核心问题。
“关系？”顾景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优越感，“你可以认为，我是‘归途’现阶段……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或者说，投资人之一。”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晚：“‘归途’几十年来追寻的‘完美容器’，苏清婉穷尽心血想要隐藏和保护的‘钥匙’，就在你的身上，林晚。不，或许我该叫你……？”
他果然知道的很多！
“你们想对她做什么？”沈聿深的声音冷得像冰，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仿佛随时准备暴起。
“放心，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顾景轩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却更让人不安，“我们不需要伤害她。恰恰相反，我们需要她……完好无损，并且心甘情愿地配合。”
他看向林晚，语气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林晚，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研究的真相吗？不想知道你自己身上隐藏的秘密吗？‘归途’可以给你答案，可以帮你解开所有的谜团。而且，我们可以给你和你儿子，提供这个世界上最高级别的保护，远比沈聿深能给你的要安全得多。”
“你休想！”沈聿深猛地站起，将林晚彻底挡在身后，眼神凶狠地瞪着顾景轩，“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顾景轩看着他护犊子的样子，眼神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讥诮，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怅惘的东西。他慢悠悠地说：“沈聿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你以为，就凭你，能拦得住我吗？”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黑衣壮汉立刻上前一步，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就在这时，一直被妈妈紧紧抱着、处于恐惧中的小思晚，似乎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吓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清脆响亮的哭声瞬间打破了客厅里凝固的空气。
孩子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顾景轩皱了下眉，目光落在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娃娃脸上，那张酷似林晚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看着可怜极了。他眼神中那抹复杂的情绪再次浮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柔软？
他抬手，示意手下退后。
然后，他看向死死护住妻儿、如同被激怒的雄狮般的沈聿深，又看了看在沈聿深身后，一边拍哄儿子、一边用惊恐又坚定眼神看着他的林晚，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有意思……”他轻声呢喃着，仿佛在咀嚼这三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深意。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沈聿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缓声道：“沈聿深，你对你这位‘妻子’，倒是维护得紧啊。”
他的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戏谑和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沈聿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对他的话感到有些困惑。
然而，他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这份不顾一切的劲儿……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仿佛透过沈聿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沈聿深凝视着他，试图从他那深邃的眼眸中解读出他所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此刻的复杂情感，那是一种既像是怀念又像是惋惜的情绪，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你知道吗？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苏清婉当年生下的那个儿子如果还在，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你这样？”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沈聿深心中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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