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归一之路”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笼罩了四人的身心。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法则之光构成的阶梯。每一步踏下，都会有柔和的光晕荡漾开来，仿佛踩在平静的湖面。这股光芒，与林薇的净化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一个翠绿色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领域，以他们为中心，悄然扩散，将这条通往终点的天路，变成了一座绝对安全的“诺亚方舟”。
叶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点亮九个道标的过程中，他的精神力消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此刻，在这条由他自己意志所开辟的道路上，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快地歌唱，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生机。
“这里……好安静。”林薇轻声说道。她能感觉到，这里没有虚界的“虚无”，也没有现实世界的“喧嚣”。这里，是一个介于“有”与“无”之间的、绝对的“中立”空间。
“是啊，”苏晓盘膝坐下，将唐刀横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好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他的古武意志，在这条法则之路上，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正在自发地修复着之前战斗留下的暗伤。
凌霜则靠在一侧由光芒构成的“墙壁”上，她没有休息，而是再次拿出了她的战术平板，上面正显示着来自全球各地的、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断流’计划，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三。全球范围内，百分之九十九的‘虚寂裂隙’，已经被成功摧毁。”她的声音，冷静而又快速地汇报着，“‘佯攻’计划，也进行得非常顺利。所有地面部队，都在用生命为我们争取时间。波波夫指挥官传来讯息，他们……最多还能坚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知道，这十五分钟，就是他们所能拥有的、最后的休整时间。
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必须踏下这条阶梯，去面对那个即将成神的、宇宙中最古老、最邪恶的存在。
“我们……聊聊吧。”
最终，是叶宸，打破了这片宁静。
他看着自己的伙伴们，看着他们脸上那或平静、或坚毅、或凝重的表情，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珍惜。
“苏晓，”他看向苏晓，“等这一切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苏晓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些许不易察觉的迷茫。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打算？我以前唯一的打算，就是重振苏家。但现在看来，那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目标了。”
他顿了顿，拿起膝上的唐刀，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刀身。
“或许……我会开一间武馆。不教什么杀人的招式，只教孩子们，如何锻炼自己的身体，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能有站出来的勇气。”
“就像你一样。”他看着叶宸，认真地说道。
叶宸笑了。他转过头，看向凌霜：“凌霜姐，你呢？等当上了龙城司的正式司长，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凌霜的指尖，在平板上飞快地滑动着，头也不抬地回答：“整理档案，追查所有与‘归一会’有关的漏网之鱼，然后，向全世界公布这次灾难的真相，以及所有牺牲者的名单。”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冷静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沉重的哀伤。
“他们，不应该被遗忘。”
“嗯。”叶宸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薇的身上。
林薇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那里，曾经戴着她最珍视的银镯。
“薇薇，”叶宸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了起来，“你呢？”
林薇抬起头，她那双干净的眼眸，看着叶宸，里面，仿佛盛满了星光。
“我？”她轻轻地笑了笑，“我想……回学校继续上学。把之前落下的课，都补回来。”
“然后，我想和你一起，去图书馆打工，去吃街角的麻辣烫，去看一场早就想看，却一直没时间看的电影。”
“我想……把那些我们错过的、普通人的日子，一点一点地，都找回来。”
她说着，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我答应你。”
叶宸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的。”
他看着她，看着苏晓，看着凌霜，看着自己这三个愿意与他一同踏入地狱的伙伴。
“所以，我们都要活着回来。”
他的声音，不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的“宣告”。
“苏晓，你的武馆，还需要我帮你设计宣传海报呢。”
“凌霜姐，你的档案，太多了，我一个人可整理不完。”
“薇薇，那些电影，我想和你一起看。”
“所以，谁都不准死。”
苏晓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用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叶宸的肩膀：“那是当然！我还没打败你呢，怎么能死！”
凌霜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她关掉了平板，站直了身体，对着叶宸，行了一个标准的、属于军人的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镇塔人阁下。”
林薇没有说话，她只是反手，更紧地，握住了叶宸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但她的眼神，却无比的温暖。
他们之间，没有生离死别的悲壮，没有撕心裂肺的告白。
他们只是，用最普通、最朴素的方式，许下了对“明天”的、最郑重的承诺。
因为，他们为之战斗的，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理想，也不是什么不朽的功勋。
他们为之战斗的，正是这些……平凡的、温暖的、触手可及的……“日常”。
“时间……到了。”
凌霜的声音，将所有人从那片刻的温馨中，拉回了现实。
她平板上的计时器，已经跳到了“00:00”。
与此同时，整条“归一之路”，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柔和的光芒，正在迅速地黯淡下去。
这条路，是叶宸用意志强行开辟的。随着他精神力的消耗，以及虚寂之主那越来越强的破封意志，它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走吧。”
叶宸站起身，他松开了林薇的手，但那份温暖，却仿佛已经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将九块塔尖碎片，缓缓地，悬浮在了自己的身前。碎片之间，由他重铸的九重“枷锁”法则，化作金色的光链，将它们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散发着无穷威压的、完整的……“钥匙”。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苏晓握紧了唐刀，金色的符文，在他的身上，流淌得更加急促。
林薇的净化领域，收缩到了极致，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准备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凌霜，则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装备，她的眼神，冷静得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四人，并肩而立，站在了“归一之路”的尽头。
他们的前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的裂隙。裂隙的下方，是纯粹的、翻滚的混沌浊流。而在那浊流的中心，一个由黑暗、痛苦、绝望所构成的、巨大的人形轮廓，已经……缓缓地，睁开了它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之眼。
虚寂之主，即将成神。
“我们上。”
叶宸的声音，平静而又决绝。
四道身影，如同四颗划破永夜的流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同，纵身跃入了那片代表着终结与开始的……无尽深渊之中。
（第41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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