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倦鸟归巢
晚上九点,上海陆家嘴的金融大厦依旧灯火通明。林凡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K线图,太阳穴突突直跳,耳机里还回荡着客户张总的咆哮:“林凡!你推荐的那支破股又跌了五个点!明天再回不来本,我就投诉到证监会去!”
他捏了捏发酸的眉心,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终究还是敲下了道歉的话。桌角的外卖盒已经凉透,宫保鸡丁的油星凝固在塑料盒边缘,像极了他此刻的生活——油腻、黏稠,透不过气。
手机在桌面震动,屏幕亮起“妈”的备注。林凡深吸一口气,摘下耳机走到消防通道,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妈,还没睡呢?”
“刚把你爸的秋裤缝好。”李淑芬的声音带着缝纫机的轻微嗡鸣,“今天小雨打电话说,她们宿舍的空调坏了,我让她穿你去年寄回去的羽绒服,你猜她怎么说?”
林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笑了:“说太丑了?”
“可不是嘛!”母亲的笑声混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这丫头,爱美心思比功课重。对了小凡,你爸今天钓了条三斤重的鲤鱼,说等你回来熬汤喝。”
“快了妈,这周末我就回去。”林凡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玻璃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这是连续半个月每天睡不到五小时的证明。
挂了电话,他转身撞见部门总监赵凯搂着新来的实习生从电梯出来。赵凯瞥见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小林啊,张总的单子要是黄了,这个月绩效你就别想了。”
林凡攥紧了手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熬夜做的并购案被赵凯署上名字拿去邀功;想起上个月发工资时,扣除房租和生活费,银行卡里只剩三位数;想起父亲生日那天,他连条像样的皮带都买不起,只能寄回去一箱打折的牛奶。
“赵总监,”林凡的声音异常平静,“这班我不上了。”
赵凯愣住了,随即嗤笑:“怎么,想通了?就你这二本学历,离开这儿能找到更好的?”
林凡没再理他,转身走进办公室收拾东西。桌上的相框里,一家四口挤在古藤市老单位宿舍楼的阳台上,父亲林建国举着鱼竿笑得憨厚,母亲搂着妹妹林小雨,背景是爬满牵牛花的晾衣绳。那是他二十岁生日拍的,也是他在这座钢铁森林里撑下去的全部底气。
收拾好一个半旧的双肩包,林凡最后看了眼这个奋斗了两年的地方——格子间里的灯光惨白,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眼睛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敲击,没人抬头看他一眼。辞职了特别顺利,在这个从不缺少牛马的城市里,没有人会挽留一个不能产生业绩的人!
走出大厦时,晚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摸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然后给妹妹发了条微信:【哥周末回去,想要什么礼物?】
秒回的是个龇牙的表情包:【要最新款的游戏机!还有,哥你真的辞职啦?太好了!我们古藤市新开了家奶茶店,超好喝!】
林凡笑着摇头,指尖在屏幕上敲:【游戏机没有,奶茶管够。】
周六上午,高铁驶进古藤市站。林凡拖着行李箱走出出站口,一股混着桂花香的冷空气扑面而来。站前广场的石墩上,几个老头老太围着石桌打扑克,卖茶叶蛋的阿姨嗓门洪亮:“热乎茶叶蛋,一块五俩!”
“小凡?”
林凡抬头,看见父亲林建国站在不远处,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外套,手里拎着个布袋。他快步走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袋子——里面是刚买的豆浆油条,还带着余温。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开车来接你。”林建国接过行李箱,手腕上的老上海手表“咔哒”响了一声,“你妈凌晨五点就起来熬粥了。”
“爸,你那破车还是算了吧。”林凡笑着帮父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上次你说刹车有点松,修了没?”
“早修好了。”父亲嘿嘿笑了两声,“花了八十块,老张的手艺,靠谱。”
爷俩并肩往家走,路过护城河时,林凡看见几个小孩在岸边放风筝。线轴转得飞快,蜈蚣风筝在蓝天下摇头摆尾,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攥着线轴,父亲在旁边喊“放线!再放点儿!”
“爸,咱这楼还没拆啊?”林凡望着熟悉的红砖楼,墙面上“计划生育好”的标语已经褪色,墙根的青苔倒是长得旺盛。
“快了。”林建国掏出钥匙开门,“上周居委会来登记了,说最快明年开春就拆。你妈早就看中了开发区的新楼盘,说那边有电梯,不用爬楼。”
门刚推开,一股粥香就涌了出来。李淑芬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林凡,手里的锅铲“哐当”掉在灶台上:“小凡!怎么瘦成这样了?”
“妈,我这是结实。”林凡放下行李,被母亲拉着转了个圈,“你看,胳膊上都是肌肉。”
“就你嘴贫。”李淑芬抹了把眼角,把一碗小米粥塞到他手里,“快趁热喝,放了红枣和桂圆,补补气血。”
正喝着粥,卧室门“砰”地被推开,林小雨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出来,嘴里还叼着半片面包:“哥!你可算回来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凡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注意到她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不是说空调坏了?怎么还穿这么薄?”
“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嘛。”林小雨抢过林凡手里的油条,含糊不清地说,“对了哥,我们图书馆新来的管理员姐姐可漂亮了,叫苏晚晴,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吃你的饭。”李淑芬拍了下女儿的手背,转向林凡时眼神温柔,“小雨说的是市图书馆,就在文化宫旁边,你小时候常去的那个。”
林凡点点头,舀了勺粥慢慢喝着。粥熬得软糯,红枣的甜味恰到好处,比上海写字楼里三十块一碗的网红粥好喝多了。
下午,林凡去给电动车充电时,碰见了住在对门的王婶。她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看见林凡,立刻直起身子:“小凡回来啦?听说在上海当大经理了?”
“婶,哪是什么经理,就是个打工的。”林凡笑着帮王婶把菜篮子挪到阴凉处,“我叔的腰好点没?”
“好多了,多亏你上次寄回来的膏药。”王婶往林凡手里塞了把青菜,“自家种的,没打农药,回去让你妈给你炒着吃。”
正说着,楼道里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阿强背着个工具箱从楼上下来,看见林凡,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凡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张强是林凡的发小,初中没毕业就去学汽修,现在开了家修车铺,性格还是那么风风火火。他一把搂住林凡的肩膀,嗓门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晚上必须喝一杯!我把胖子也叫上,咱哥仨好好聊聊!”
“行,我请。”林凡笑着应下来,“就去老地方,李记烧烤。”
傍晚的李记烧烤摊热闹非凡。林凡刚坐下,胖子就背着个电脑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王鹏,林凡的大学同学,计算机系的学霸,毕业后没去大厂,反而回了古藤市,靠接些网络维护的活计过活。
“凡子,你可算想通了。”胖子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屏幕反光在镜片上晃出一片光斑,“上海那地方,不是咱普通人待的。我给你看组数据,古藤市的平均通勤时间是12分钟,上海是47分钟,幸福感差了三倍都不止。”
“少来这套,你就是宅得不想挪窝。”林凡笑着给胖子开了瓶啤酒,“最近接啥活了?”
“给税务局装了套监控系统,赚了两万。”胖子灌了口啤酒,打了个嗝,“对了,我上周在网上看到个新闻,说有人靠炒股一年赚了两套房,你学金融的,懂这个不?”
提到炒股,林凡心里动了一下。大学时他辅修过投资学,还拿过模拟炒股大赛的二等奖。只是毕业后在金融公司待久了,见多了散户被割韭菜的惨状,早就没了当初的热情。
“别瞎琢磨。”阿强把烤腰子推到林凡面前,“我表舅前年炒股,把准备给我表弟结婚的钱都赔进去了,现在还在工地上搬砖呢。”
三人边吃边聊,从小学时偷摘邻居家的葡萄,说到高中时翻墙去网吧,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走在回家的路上,阿强拍着林凡的肩膀说:“凡子,回来就别走了。你要是想找工作,我认识开发区管委会的人,他们最近在招金融顾问。”
“再说吧。”林凡望着满天繁星,古藤市的夜空不像上海那样被霓虹灯染成橘色,星星亮得像是能掉下来,“我想先歇阵子。”
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林建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林凡回来,放下报纸说:“小雨说你去吃烧烤了?我给你留了碗汤,在厨房温着呢。”
“爸,你怎么还没睡?”林凡去厨房舀了碗鲫鱼汤,奶白色的汤面上飘着葱花。
“等你呢。”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凡,在外面受委屈了吧?”
林凡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没回头:“没有,就是想家了。”
“回来就好。”林建国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布包,“这是你妈攒的钱,一共五万,你拿着。想找工作就找,不想找就歇着,爸还能养你几年。”
林凡捏着布包,布料粗糙的质感蹭得手心发烫。他转过身,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鼻子突然一酸:“爸,我不是来要钱的。”
“我知道。”林建国拍了拍他的胳膊,“爸没文化,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记住,不管啥时候,家都是你最后的退路。”
第二天一早,林凡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他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母亲和妹妹的笑声,突然觉得无比踏实。打开手机,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证券App,翻看着A股的行情。
这时,妹妹林小雨拿着手机冲进来:“哥!快帮我看看,这个公众号说的股票靠谱不?”
林凡接过手机,屏幕上是篇标题党文章——《三天暴涨50%!这只妖股即将起飞!》。他扫了眼代码,是支St股,财报上的亏损额触目惊心。
“别信这个。”林凡把手机还给妹妹,“炒股不是赌博,得看公司基本面。”
“切,就你懂。”林小雨撇撇嘴,“对了哥,下午陪我去图书馆还书呗?顺便让你见见苏晚晴姐姐。”
林凡本想拒绝,但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下午的市图书馆很安静。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凡跟着林小雨穿过书架,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正在整理书籍。她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手指纤细,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本旧书包书皮。
“苏姐姐!”林小雨喊了一声。
女生回过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她看到林凡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你就是小雨常说的哥哥吧?我叫苏晚晴。”
“林凡。”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她掌心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苏晚晴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包书皮:“小雨说你刚从上海回来?那边的图书馆是不是很大?”
“嗯,挺大的,但没这边舒服。”林凡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你很喜欢看书?”
“嗯,尤其是老书。”苏晚晴拿起包好的书,封面上是手绘的牵牛花,“这本《古藤市志》是1982年版的,纸都脆了,得好好保护。”
林凡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插进书架,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没有K线图的红绿闪烁,没有客户的咆哮,只有阳光、书香,和身边人温和的气息。
离开图书馆时,苏晚晴送他们到门口。她指着对面的报刊亭说:“那里的彩票最近在搞活动,买一注送一张刮刮乐。”
林小雨眼睛一亮:“哥,咱买几张试试运气?”
林凡本不想买,但架不住妹妹软磨硬泡,只好掏了十块钱,买了五注双色球,顺便拿了五张刮刮乐。
回家的路上,林小雨兴致勃勃地刮着彩票,嘴里念念有词:“中!中!中!”结果只中了两张五块的。
“没劲。”她把彩票塞给林凡,“剩下的归你了。”
林凡随手把彩票塞进裤兜,没当回事。他不知道的是,这几张看似普通的彩票,即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晚上吃饭时,母亲突然说:“对了小凡,明天陪我去趟医院,给你王大爷送点鸡蛋。他上周摔了一跤,听说挺严重的。”
“好。”林凡夹了块排骨给母亲,“王大爷怎么摔的?”
“在菜市场门口,被个骑电动车的小伙子撞倒了。”李淑芬叹了口气,“那小伙子跑了,还是你王婶喊人把他送到医院的。”
林建国放下筷子:“明天我也去,顺便问问拆迁的事。你王大爷在居委会待了三十年,消息灵通。”
林凡点点头,心里却想起了苏晚晴。她包书皮时专注的样子,笑起来眼角的浅浅梨涡,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起圈圈涟漪。
睡前,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打开电脑,研究起古藤市的股票。本地的上市公司不多,只有一家叫“古藤科技”的电子厂,股价常年在低位徘徊。
看着看着,一阵困意袭来。林凡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他仿佛看到一只玉佩在黑暗中发光,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纹路里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最后幻化成一串数字——正是“古藤科技”的股票代码。
第二天一早,林凡被母亲的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发麻的胳膊,想起昨晚的梦,觉得有些好笑。洗漱完毕,他跟着父母往医院走,路过菜市场时,突然听见一阵惊呼。
“有人摔倒了!”
林凡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老太太躺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周围围了不少人,却没人敢上前。他没多想,立刻冲过去,掏出手机拨打120,又从包里翻出纸巾,轻轻按住老太太的伤口。
“阿姨,您怎么样?能说话吗?”林凡轻声问。
老太太虚弱地睁开眼,指了指口袋:“药……药在口袋里……”
林凡从她口袋里摸出一瓶降压药,又让旁边的人递过一瓶水,小心地给老太太喂了两片。这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帮忙把老太太抬上救护车时,林凡的手指不小心被车门划了一下,渗出一滴血珠。他没在意,随手抹在裤子上。
安顿好老太太,林凡才发现自己耽误了时间。他往医院赶时,路过一个古玩摊,摊主正拿着块玉佩吆喝:“老物件!和田玉的!五十块钱拿走!”
林凡本不想理会,但那玉佩的纹路看着格外眼熟——正是他昨晚梦里看到的图案。他鬼使神差地掏出五十块钱,把玉佩买了下来。
玉佩触手温润,上面的纹路像流动的水。林凡把它揣进兜里,快步往医院走去,没注意到,刚才被他抹在裤子上的血珠,正慢慢渗透布料,被玉佩悄悄吸收,在纹路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
到了医院,王大爷正坐在病床上看报纸。看见林凡,他笑着招手:“小凡回来啦?快坐。”
“王大爷,好点没?”林凡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没事,就是点皮外伤。”王大爷放下报纸,压低声音,“跟你说个事,咱这楼拆迁的补偿方案定了,每平米补八千,还能优先选开发区的房。”
林建国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林凡笑着说:“爸,这下你不用愁了。”
正说着,王大爷的儿子提着饭盒进来。他看见林凡,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他的手:“你就是早上救了我妈的小伙子?太谢谢你了!”
林凡这才知道,自己救的老太太竟然是王大爷的亲家。王大爷的儿子非要塞给他两千块钱,林凡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离开医院时,林建国感慨道:“真是缘分。”
林凡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他突然觉得,回古藤市,或许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晚上,林凡坐在书桌前,拿出白天买的彩票。他本想随手扔掉,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彩票官网,对着开奖号码一一核对。
前六个红球都对上了,蓝球也对上了。
林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没错,五注彩票里,有一注中了一等奖。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点开兑奖说明。一等奖的奖金是税后四百万。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书桌上的玉佩上。林凡拿起玉佩,借着月光仔细看,纹路里的金光似乎更亮了些。他想起昨晚的梦,想起那串股票代码,突然有种预感——他的人生,要彻底不一样了。
这时,手机震动,是苏晚晴发来的微信:【今天谢谢你帮忙整理旧书,下次有空请你喝咖啡。】
林凡看着屏幕,突然笑了。他回复:【好啊】
放下手机,他看着窗外的夜空。古藤市的星星还是那么亮,只是此刻在他眼里,每一颗都像是跳动的希望。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将告别过去的压抑与疲惫,在这座充满人情味的小城里,开启全新的人生。而口袋里的玉佩,和那张中了奖的彩票,正是这场全新人生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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