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城外十余里后,两人进入了一片小树林歇息,调整状态。苏晓找到了一条小溪补充水袋中的水,林尘歪倒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喘吁吁。
突然,林间短暂的宁静被彻底撕碎。
一支弩箭几乎是擦着林尘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树干,箭尾兀自高频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敌袭!”
苏晓的示警声与弩箭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她反应快得惊人,在听到机括声响的瞬间,已猛地将林尘向侧面推开,自己则借力向另一侧翻滚,避开了接连射来的另外两箭。
林尘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另一棵树上,惊出一身冷汗。他顺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山坡的灌木丛中,影影绰绰冒出五六个人影。他们穿着杂色的皮甲或简陋的镶铁棉甲,装备并不统一,但动作矫健,眼神凶狠,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特有的戾气。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一直划到下颌,他手中正端着一架已经重新上弦的军用劲弩。
不是烈焱军府的制式铠甲!林尘心中瞬间做出判断。是佣兵?还是……盘踞在此地的土匪?
“把身上的包裹和值钱的东西留下,饶你们不死!”刀疤脸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苏晓已经稳住身形,手中扣着几枚细针,冷笑道:“裂脊者的杂碎,什么时候也敢在铁岩城周边这么明目张胆了?”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手臂上或衣领处不起眼的、仿佛脊柱断裂般的扭曲纹身标记——活跃于三洲交界地带的“裂脊者”佣兵团,以凶狠和睚眦必报闻名,亦正亦邪。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凶光:“既然知道我们‘裂脊者’的名头,就更该懂规矩!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货,以为能一走了之?”
林尘一愣,立刻明白对方是认错人了。恐怕是之前有商队或什么人得罪了他们,他们在此设伏寻仇,自己和苏晓恰好撞上了。
“我们刚从铁岩城出来,不认识你们,也没拿你们的东西。”林尘试图解释,他不想节外生枝。
“刚从铁岩城出来?”刀疤脸目光扫过林尘和苏晓狼狈的样子,特别是林尘脸上未干的煤灰和身上沾染的血迹,狞笑道,“穿着平民衣服,浑身是血,被烈焱军府追得如同丧家之犬……哼,我看你们就是那伙人的同党!要么交出东西,要么把命留下!”
他显然不愿再多费唇舌,猛地一挥手:“上!死活不论!”
五名佣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手持弯刀、短斧等各式兵刃,从山坡上猛扑下来!他们配合默契,两人一组,分别冲向林尘和苏晓,另一人则在外围游走,手持一把吹箭,伺机而动。
“小心他们的吹箭!”苏晓低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起来,主动迎向冲向自己的两名佣兵。她的细针在近距离威力惊人,但对方显然也有所防备,挥舞兵刃格挡,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竟缠斗在一起。
冲向林尘的两名佣兵,一个使弯刀,身形灵活,另一个用厚重的短斧,力量刚猛。他们见林尘年轻,手中又无像样的兵器,林尘只来得及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眼中都流露出轻蔑之色。
弯刀佣兵率先发难,刀光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林尘小腹。林尘下意识地运用起墨渊师父教导的锻体步伐,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手中树枝带着风声横扫对方手腕。那佣兵“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林尘步伐如此灵活,变招极快,弯刀下压,格开树枝,另一只手已握拳捣向林尘面门。
与此同时,那使短斧的佣兵咆哮一声,沉重的斧头带着开山之势,拦腰横斩!前后夹击,危机瞬间!
林尘腹背受敌,心跳如鼓。他缺乏实战经验,全凭本能和平时打铁锻炼出的反应与气力周旋。眼看无法完全避开,他只能将心一横,准备硬抗弯刀佣兵的拳头,同时尽力扭身,试图用肩膀承受斧击的余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那沉寂的“无名”断剑,再次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悸动!并非之前那种狂暴的自主活跃,而更像是一种……感应?引导?
一股冰凉的气流仿佛顺着剑身与胸膛接触的位置,悄然流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林尘福至心灵,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股微弱的气流引导至双腿!
嗖!
他的身体仿佛瞬间轻盈了许多,原本笨拙的闪避动作变得流畅而迅捷!他不仅巧妙地避开了面门的一拳,更是以毫厘之差,让那沉重的短斧擦着他的后背掠过,斧风刮得他衣服猎猎作响!
两名佣兵都愣住了,没想到这看似必中的合击竟然落空。
林尘自己也吃了一惊,但生死关头不容他细想。趁对方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际,他猛地将手中灌注了全身力气的树枝,如同掷出铁锤般,狠狠捅向使弯刀佣兵的胸口!
“噗!”
那佣兵猝不及防,被这蕴含了打铁少年全部力量的一击捅得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
使短斧的佣兵怒吼一声,再次挥斧劈来。林尘正要躲避,眼角余光却瞥见外围那个手持吹箭的佣兵,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吹管对准了正与两名敌人缠斗的苏晓!
“苏晓小心!”林尘惊呼,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将手中另一截较短的树枝奋力向那吹箭手掷去!
这一下干扰了吹箭手的瞄准,毒针“咻”地射出,却偏离了目标,钉在苏晓身旁的树上。
而林尘也因为这一分神,动作慢了半拍,虽然竭力闪避,左臂仍被那沉重的短斧边缘划开一道血口,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找死!”使短斧的佣兵见林尘受伤,狞笑着再次逼近。
就在这时——
“够了!”
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的冷喝,如同寒风般席卷过小小的战场。
所有人,包括那些佣兵,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只见山坡之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皮甲,脸上戴着一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金属面具,似乎面具上也有灵韵金的痕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他腰间挂着一柄没有鞘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直刃长刀,但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团长!”刀疤脸和其余佣兵见到此人,立刻收手,恭敬地低头行礼,连那个被林尘捅得不轻的佣兵也强忍着疼痛站直了身体。
面具人的目光扫过战场,在苏晓身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了手臂淌血、气喘吁吁却依旧紧抱着行囊、眼神警惕的林尘身上。
“他们不是目标。”面具人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质的冰冷回响,“认错人了。”
刀疤脸有些不服,但还是低头道:“是,团长。可是他们……”
“铁岩城的逃犯,烈焱军府正在追捕的人。”面具人打断了刀疤脸的话,语气平淡,却仿佛洞悉一切,“我们‘裂脊者’,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不替别人当清道的卒子。”
他这话既是对手下说,似乎也是在对林尘和苏晓说。
林尘心中凛然,这人好厉害的眼力,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来历。
面具人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尘怀中的行囊上,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布料,看到了里面的“无名”。林尘感到断剑似乎又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与那目光产生了某种无形的碰撞。
“年轻人,”面具人突然对林尘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怀里的东西,是不祥之物。它会给你带来无尽的追杀和灾祸。把它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们安全离开这片区域。”
林尘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行囊抱得更紧,毫不犹豫地摇头:“这是我师父的遗物,不能给你。”
面具人沉默了一下,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更加深邃。
“既然如此,那便好自为之。”他竟没有强求,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对部下下令,“收拾一下,我们走。”
刀疤脸等人虽然不解,但不敢违抗团长的命令,恶狠狠地瞪了林尘一眼,迅速抬起受伤的同伴,跟着面具人消失在密林深处,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间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尘粗重的喘息声和苏晓略微急促的呼吸。
苏晓走到林尘身边,看着他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皱眉道:“先包扎一下。”她熟练地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
林尘任由她处理伤口,目光却依旧望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心潮起伏。
裂脊者佣兵团……那个神秘的团长……他似乎认识“无名”,或者说,认识这类东西。
还有,他刚才战斗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源自“无名”的冰凉气流,是错觉吗?还是“心炼术”或者说这断剑本身,在危急时刻自发护主?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追兵不止一方,而这柄“无名”断剑,正如那面具人所言,仿佛真是一件会不断招致灾祸的“不祥之物”。
但他没有退路。
苏晓为他包扎好伤口,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裂脊者虽然退了,但烈焱军府的追兵可能随时会循着痕迹找来。我们得继续走,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过夜。”
林尘点了点头,忍着伤口的疼痛,站直了身体。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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