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刺入岩壁顶端的瞬间，整条通道开始震颤。
碎石从穹顶剥落，砸在雷煌肩甲上发出沉闷回响。他背负着艾德琳，左臂紧护她头颅，右掌贴地疾行。脚下岩层裂纹蔓延，但那道由晶石激发的红光并未消散，反而沿着符文阵列向内延伸，在崩塌的缝隙间勾勒出一条稳定通路。他感知到磁场波动正被某种规律牵引——这不是攻击信号，而是开启机制。
他咬牙提速。
身后巨岩轰然合拢，最后一块断面卡进凹槽时，他的战靴已踏过门槛。气流骤变，压力差将残余尘埃卷成螺旋柱，悬浮半空。重力在此刻减弱，身体轻得几乎失衡。
眼前是一片倒悬般的空间。
穹顶高不可测，无数蜂窝状舱室嵌于四壁，排列方式违背人类工程学逻辑。每一块六边形容器内部都封存着未完成的躯体：肌肉组织与金属纤维交错生长，皮肤下浮现出暗金脉络，胸口烙印着旋转的恐惧之眼符号。有些躯体双眼紧闭，却在红光扫过时微微抽搐，仿佛仍在回应某种遥远召唤。
空气中低频嗡鸣持续震荡，穿透头盔直击脑髓。雷煌立即切断外部音频接收，改用义眼残余机能配合神经震感定位环境轮廓。地面平整如镜，材质非石非金，踩踏时反馈出微弱弹性，像是某种凝固的能量场。
他缓步前行，脚步声被空间吞噬。
中央区域耸立一座环形平台，高出地面三米，表面蚀刻着双螺旋符文链，末端连接一口深不见底的能量井。井口边缘泛着幽蓝辉光，每隔七秒脉动一次，频率与先前能量生物截然不同——这是人工调制的共振波，精准、冰冷，带着机械教无法复制的异质韵律。
雷煌单膝跪地，将艾德琳平放在一处无菌平台上。她的呼吸浅而匀，项圈虽已锁死，但仍随能量井节奏轻微震动，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引。他伸手探她颈侧，脉搏稳定，但体温偏高，额角渗出细密黑汗，那是灵能回路过载后的毒素外排征兆。
“你还活着。”他低声说，声音在空旷中迅速湮灭。
他起身环顾，右手按在腰间磁轨刀柄上。没有守卫，没有监控节点，甚至连最基本的警报线路都未曾激活。整个基地处于低功耗待命状态，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等待特定指令唤醒。
他靠近最近一具实验舱。
透明外壳上有细微划痕，似乎是内部生物挣扎所致。透过表层凝胶，可见其脊椎处植入了一根黑色骨桩，顶端分叉如鹿角，与颅骨直接融合。更深处，胸腔打开一半，露出一颗缓慢跳动的机械心脏，每收缩一次，便有紫色电流沿血管状导管扩散全身。
这不是改造人。
这是正在被拼接的存在。
他后退半步，目光扫过舱体编号铭牌：“x-97”。字迹磨损严重，但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融合失败。意识污染率83%。建议启动归墟协议】。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亮起全息投影。
一段残缺日志浮现眼前，文字扭曲断裂：“第97号实验体……基因锚定崩溃……缇坦碎片活性增强……警告：非碳基意识入侵路径已建立。”
最后一个字符刚显现，整段信息被猩红乱码覆盖，随即消失。与此同时，周围十余个实验舱同步亮起幽绿指示灯，密封胶开始软化，内部营养液翻涌起泡。
雷煌立刻收回手，切断自身磁场外泄。他知道，任何能量波动都可能触发连锁激活。
他转身快步返回艾德琳身边，蹲下检查她项圈状态。外壳裂纹比之前更深，边缘已有熔融痕迹，但核心芯片仍在运转。刚才的共鸣不是偶然，这块审判庭制式抑制装置，竟与火星远古科技存在底层兼容性。
这不合理。
除非……两者同源。
他抬头望向中央控制台，位于环形平台另一侧，由三块悬浮面板组成，表面浮动着无法识别的文字系统。那些字符结构接近灵骨科技的量子铭文，却又夹杂着亚空间符印的扭曲笔画。
他决定冒险一试。
解下左臂装甲内袋中的绝缘布，包裹手掌后缓缓靠近最近一块面板。接触瞬间，界面闪出一行新数据流：
【权限认证中……检测到伏尔康序列片段……匹配度41.7%……降级访问允许】
屏幕切换为简图模式。
一幅基地剖面图展开：倒锥形结构深入地幔层，共分七级。当前所在为第五层，代号“胎室”。第六层标注为“喉管”，通往核心反应堆；第七层则显示为一个不断旋转的黑点，旁边写着唯一可读词汇——“种匣”。
而在第三层横向分支中，赫然标有一个动态坐标：【瓦尔克洛公爵接入记录｜最后一次活动：+2.3标准时前】
雷煌瞳孔一缩。
混沌神选来过这里。
而且不久前才离开。
他迅速退出界面，手指在边缘缝隙摸索，触到一块松动的数据棱片。轻轻一撬，棱片脱落，表面布满烧灼痕迹，但存储区完好。他将其收入密封袋，贴身藏好。
就在这时，艾德琳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是主动抓握动作。她指尖朝他方向伸展，嘴唇微张，发出断续音节：“……别碰……控制台……它在看……”
雷煌俯身：“你说什么？”
她喉咙滚动，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那个井……不是能源……是囚笼……我在幻象里见过……它睁眼的时候，星舰会自己启动坠毁程序……”
她猛然呛咳，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雷煌按住她肩膀：“谁见过？你看到了什么？”
她眼神涣散，却用力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异常：“缇坦没死……它们只是……换了壳……而我们……都是备选容器……”
话音落下，她再度陷入昏沉。
雷煌站起身，望向那口脉动的能量井。
蓝光每一次闪烁，都在墙壁投下巨大阴影，像是某种呼吸节奏。他忽然意识到，自进入此地以来，所有设备运行都没有散热迹象。如此庞大的能量循环，理应产生高温，可脚下的地面始终冰凉。
唯一的解释是——能量并未用于驱动机器。
而是用来维持某个存在的清醒。
他握紧磁轨刀，一步步走向控制台外围。必须确认一件事。
当他距平台两米时，地面再次亮起投影。
这次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动态影像：无数身穿白袍的人类跪伏在地，头顶被插入银针，连接至中央王座上的巨型躯体。那存在没有面孔，只有不断开合的口器，每吞咽一次，就有新的躯体从地下升起，皮肤上浮现出相同的恐惧之眼。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特写镜头——王座边缘刻着一行小字：
“献祭者终将成为祭品。”
雷煌抬脚，踩碎了投影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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