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回了家，阎埠贵叹了一口气，也进屋了。
他进门扫了眼正在昏暗煤油灯下缝补的杨瑞华，瓮声瓮气地说：“外头都传，傻柱今天带病动手，估计要死了！”
“何家那房子指不定就要易主了。”
他把粗糙的手掌搓了搓，又说，“咱混了 半天，混到这个地步……”他摇摇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个儿子，大了可都得成亲，要是能有间像样的房子……”
他眼神闪了闪，声音里溢出几分热切。
杨瑞华的手顿了顿，针线活也没继续。她抬眼看了看阎埠贵，眼里透出几分顺从
“是呢，孩子们都大了，日子得往前奔。要真有那机会，咱可不能含糊。”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离不开的应和，毕竟阎埠贵向来拿主意，她只管跟着应声。
阎埠贵点了点头，眼神里藏着几分得意，“我就寻思，这好歹也是条路。等瞅准机会，说不定咱这日子能过得宽裕些。”
他把声音压低了些，又道：“反正外头都闹得沸沸扬扬，咱也不能干瞅着。”
杨瑞华又点头，附和道：“那可不，要是真能成，咱可得先瞧着。你看着好就行，我听你的。”
她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缝补，眼神里满是顺从。
刘海中板着脸迈进家门，厚重的棉鞋在门槛上磕出几下闷响，震得屋里炭火盆里的火星子都蹿了几蹿。
他径直往炕沿上一坐，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膝盖，闷声不响地盯着地上瞅。
屋里有些昏暗，炕角的纺车闲置着，堆着些没纺完的棉花。他媳妇正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截纺锤，见这架势，眼皮耷拉下来，小声嘟囔：“又咋了？”
刘海中抬眼剜了她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咱好歹也是当过主任的人，可瞅瞅咱这破屋，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再瞅瞅何家那院子，好端端的，咋能说没主就没了？”
他媳妇赶忙把纺锤往炕头一搁，凑过来小声说，“你也别瞎寻思，那房子说不准咋回事呢，要是惹出麻烦咋整？”
他却把身子一挺，嗤声道，“哪那么多废话，我瞅着就合适，能给咱几个孩儿遮风挡雨就成，哪顾得上那么多！”
他媳妇嘴上虽应着，却仍心存顾虑，又小声说 “要是人家回来咋整？”
他一听，黑着脸一拍腿，哼道：“回来了再瞅！哪有这么多顾虑，我主意定了！”
说罢，转过头去，对着桌上的炒鸡蛋，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许富贵踏进自家院子时，鞋底还黏着何家墙角的雪泥。
他先在中院何家转了一圈才回去。
他家里炭盆里的火正旺，他把冻僵的手伸进炉灰里，指节在炭灰中划出细微的沙响。
“我刚看了 何家还是黑灯瞎火的…～他盯着媳妇手中补衣的针线，喉结动了动，“要是真是傻柱他们，这房子...…”
从小就长得獐头鼠目的许大茂装模作样地在做作业，正在奋笔疾书。
许富贵媳妇的手顿在半空，绣花针扎进棉布时发出轻微的闷响，“富贵，这事不能急。”
她抬眼时，眉心的细纹像被炉火熨平，“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趁机抢房...…咱们的人设不就……”
许富贵突然把一把拍在八仙桌上，“这年头谁还顾得上名声？顾名声，没经费啊！何大清跑了，雨柱再不回来，那房子就是无主之物！
媳妇的手指突然绞紧了蓝花布围裙，针尖在布料上顶出个细小的窟窿 “要是何大清再回来，傻柱也还活着呢？”
许富贵猛地站起，“你瞧那聋老太太都开始囤柴火了，这房子迟早是个眼热的...…”
他突然把声音吞回去，因为炭盆里有火星子迸出来，在夜色里像只微弱的萤火。
贾东旭忍着伤痛，耷拉着脑袋，坐在炕上啃窝头。啃到一半，一旁的贾张氏拍案而起，窝窝头屑溅了半桌。
“你瞅瞅，外头都传何家房契要作废了，你还在这儿嚼冷窝窝！苟日的傻柱，打老娘，不能这么算了！”
贾张氏腮帮子鼓得像塞了煮熟的蚕豆，“那三间房能换咱几辈子窝头！”
她突然把豁口的碗倒扣，“啪”地拍出几颗碎玉米粒，“他家房子就应该归我们老贾家，东旭，将来你可是要当大官的人！”
贾东旭喉咙动了动，盯着墙缝里钻进来的冷风。他突然把糊糊碗往炕几上一墩，死命地把剩下大半块窝头咽到肚里，“我问问师父咋想的。”
邻院子里狗，急促的喘气声如闷雷滚动，贾东旭掖紧袄角推门时，月光正照见何家屋檐探出的半截瓦当。
他踩着冻土往对面的易中海家走，脚下的冻雪嘎吱作响。
敲开易家的门，进屋他就说，“师父...…”他的影子被月光拉成弓形，指节攥紧又松开，那房子……我妈说...…”
易忠海已经吃完饭，端着镜子照脸上的伤口，他老婆陈小兰在厨房收拾着。
易忠海看了半天贾东旭，直到贾东旭心里有些发毛，才语重心长地说。
“东旭啊，你忘了平常我怎么教育你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菜不怕晚。学着点，每临大事有静气！咱们这打，不能这么算了！”
贾东旭忙不迭地小鸡啄米般点头，“师父说的是。”
易家的门关了好久。
贾东旭出来后几分钟，易忠海也出来了，不紧不慢朝后院聋老太家走去。
残雪在月光下泛着铁锈色的冷光。易中海僵着脖子，揣紧袖管，走到聋老太屋檐下。
檐下风铃在寒风里打旋，发出细碎的铮鸣，像被掐断的鼻息。易忠海敲响了聋老太太房门。
“进来吧，门没栓，”，里面传来老太太略带沙哑的声音。
易忠海进屋，又关上了门。
聋老太没开灯，端坐在炕上。也不知道她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屋里的火盆，一片暗红，偶尔磕出一串火星。
“要不我添点柴？”易中海把冻得通红的手背在身后，棉鞋底蹭着青砖磨出钝响。
“这火候刚好。小易，你这伤好的挺快呀！”
“老太太，全靠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在班房呢。”
“稍安勿躁。”
易忠海立刻明白了聋老太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想确认下聋老太的意思。
“昨傻柱吐了好多血，今早上老阎亲眼看到，是两个小伙子把他扶出去的，脸白的像张纸……”
聋老太突然用火钳戳戳灭火盆里的炭，暗红变成了浅红。
火光中，聋老太睁开了眼睛。
“隔壁院子老崔家的，也见到柱子那样了。”
易中海把棉帽摘下来，帽顶的绒球正对上老太太浑浊的瞳仁，“傻柱怕是……“
院门外传来夜猫子凄厉的叫声，两人同时看向窗外的何家院墙。
“祖上讲究...…”，老太太突然伸出右手，枯枝般的手指抹了抹眼角，“白事前三日，不能动宅地。”
易忠海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他懂聋老太的意思，等几天再说！
他把棉袄扣子系到喉咙，模仿老太太的口吻，“那要是……等不到三日呢？”
墙缝里探出的何家枣树枝突然动了动，挂着的冰棱子落进雪坑里。
聋老太狠狠地看着易忠海，混浊的双眼突然变得精光四射。“这院里...…”
她扭头时灰白的头发扫过易中海的衣角，“明儿这火灭了，咱们再添把柴。”
易忠海点点头，“好，老太太，我听您的。”
聋老太，“小易，我家那坛陈年女儿红……够你们几个暖和三日。”
易忠海，“我懂得。”
易忠海推门出去了，“老太太，把门栓上吧。”
回中院的时候，易忠海看到何家院门的铜环在月光里闪着幽光，像凝固的水银。
易中海能感觉到，这四合院家家户户，每一扇门的门缝后，每一块窗户后，都有一双冒着野火的眼睛，正一寸寸烧向何家那扇有些破败的木门。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那双冒着毒火的眼睛。
这苟日的傻柱，竟敢打你一大爷？！
而且，一天打了两次？！
苟日的，不弄死你，我易忠海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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