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梆声刚响过不久。
皇城深处，专供皇帝禁军及部分内苑饮用、地位尊崇如龙喉的“玄武潭”密窟之外，此刻却绝非平静！
此处本应重兵森严，连寻常洒扫太监也需勘验双符方可靠近！
但今夜此地气氛诡异异常——原本应戌时准点换防的两班金吾卫左率精锐小队……竟已悄无声息地被一支装备精良却无正式番号、唯左臂缚有墨色獬豸纹皮裹肩的死士队伍完全替代把守！
獬豸纹！这是直隶于枢密院最深处的“潜鳞卫”秘密标志！
此刻，这支潜鳞卫的首领——面色阴沉如铁的偏将曹雄，正按着腰间狭长的细鳞吞首佩剑立于玄武潭巨大石雕螭首闸门之下！他脚下，是被强行制服、堵嘴捆缚瘫软在地的原金吾卫都尉王焕！
王焕眼睛怒瞪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不甘声响。曹雄的冰冷铁靴毫无怜悯地碾在王焕的指骨关节处，发出沉闷的裂响！这位原值守卫长，只因忠于职守试图阻拦这不合规矩的秘密交接，就落得如此下场！
四周石壁灯球幽照下，曹雄和他带来的“潜鳞卫”面色如蜡雕死板。
他们的命令简单粗暴——封死一切通往玄武潭深处、地脉泉眼主穴的入口！擅闯者，以刺客论处！格杀勿论！
死寂的水道长廊深处，却正弥漫着压抑到几乎绷断的弦！
突然！
两道黑影挟着劲风扑至！来势极其迅疾彪悍！
为首者身形魁梧壮硕如铁塔，裹在一身乌沉鱼鳞金纹半身扎甲内——正是李煜绝对心腹、执掌皇帝直属“御龙内直班”都指挥使雷震！
他身后跟着一名穿着深绯色宦官服饰却无丝毫阉人气质的精瘦老者——赫然是李煜心腹、暗掌眼线与密调司的老太监冯保！冯保手中一柄拂尘似软无力垂挂，鹰目顾盼如电！
“曹偏将！”雷震声如炸雷，铁塔般身形堵在狭窄通道口：“谁给你的胆子在玄武禁地擅自换防、扣押金吾卫指挥使王焕？！枢密密令呢？！”
曹雄冷漠抬头，脸上仿佛冻了千年寒霜：“奉‘潜鳞’主官口谕！此地临时列为甲字禁戒区！无枢密院虎符及‘潜鳞’主印双重勘合，任何人不准出入！包括雷将军您——”
雷震怒极大踏一步！整个石廊空间仿佛被他气势塞满！“放屁！玄武潭乃陛下亲控水脉！御印在此！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他掏出一面金令高举！
“抱歉，雷将军。”曹雄语带讥讽，腰剑寸寸出鞘：“虎符未至，您这面御印只够调外廷戍卫——调不动枢密院掌管的‘潜鳞’！”他身后一群黑影迅速列张，弩机拉弦声刺耳密集！
空气瞬间紧绷至极限！冯保尖细阴寒的声音突然切出缝隙：“雷将军息怒。”他拂尘轻摆，脸上诡笑如刀：“曹偏将职责所在嘛……但，容老奴多嘴问一句……”他细长如毒蛇般的眼神死死钉住曹雄身后那片被潜鳞卫刻意死守、通往泉眼深处某个极为隐蔽角落废弃引水通道的入口！他嗅到了一丝…极为新鲜的石屑刮剥气味！？
“枢密院如此兴师动众封锁此地……”冯保慢悠悠踱近半步，声音尖刻如针穿透紧绷的死寂：“莫非……泉眼深处……藏了什么怕见光的‘宝贝’……或是……‘祸根’？！”冯保突然闪电般探出枯爪般手指，直戳曹雄心窝！
曹雄猝不及防！冯保速度远非寻常老奴！蕴含阴柔内劲的手指几乎破甲入肉！
“放肆！”雷震暴喝拔刀！
轰然碰撞一触即发！！！
恰在此刻！
呜——！！！
一声极其凄厉、仿佛濒死蝙蝠撕开喉咙发出的哨音！从曹雄死守背后那被严密防御的幽暗引水通道深处猛地穿透石壁、刺透所有喧嚣与杀伐！
这道音波诡异尖锐到极致！在场所有潜鳞卫包括曹雄本人身躯皆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
仿佛骨髓深处某根无形弦被这根厉啸拨断了！手中劲弩准星瞬间乱抖！
一股比石壁深处寒泉更冰冷数十倍、仿佛凝聚着某种活体非人之残暴死气的浓黑身影！
如幽魂撕裂空间的屏障！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耳膜针刺剧痛中！从那狭窄仅容孩童爬行的废弃管道破口处疾冲而出！
黑影——如墨浸寒鸦羽翼！
是“鸦羽”！
他全身浸透刺骨寒气与水腥！斗篷撕裂！左肩胛处一道深深爪痕撕裂皮甲，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并非血红……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粘稠蓝黑色！
但这伤非但无法阻挡他，反而像是激起了某种非人的凶暴！他手中，并非武器……而是一个……巴掌大小……已然打开、透射着难以言喻深邃暗光的乌金咒盒！
“拿下此獠！！！”冯保的声音尖啸到撕心裂肺！他枯爪一翻，竟是抖开拂尘三千银丝化作利矢劲鞭，抽破空气刺啸扎向鸦羽！雷震同时狂扑！重刀狂劈！
鸦羽那双死灰色眸底猛然腾起两抹疯狂燃烧的冰焰！面对合击他避无可避！
他非但不退……反而身形猛折！直撞曹雄那排被哨声震得阵型微乱、尚在恢复的潜鳞卫弩阵！
同时！在疾速撞入弩手怀中前千钧一发！鸦羽的手指以一种超越骨节极限的扭曲角度……狠狠从背后……将那只乌金咒盒中残余的一抹凝如实质燃烧暗星状的诡异稠液……弹甩甩向……玄武潭通往皇宫核心供水枢纽“引泉台”下方最大的一个汇水龙头口！
嗖！啪嗒！
粘稠腥热的诡异液体不溅不散……如同吸附的活物……精准沾上冰冷粗石水闸龙头！瞬间隐没！
“找死！！”雷震巨吼的刀锋已劈至！
噗嗤！
刺耳撕裂布甲闷响！鸦羽后背斗篷连同皮甲被重刀斩开一道深深血口！骨裂声清脆爆响！身体像破麻袋般被巨力扫飞…狠狠撞上对面冰冷石壁！“哇”一大口腥浓黑血喷出！
但就在此身躯重创弹滑落地、行将被剁成肉泥的同一瞬！
鸦羽那双死寂的眼中竟然倒映出一抹疯狂燃烧的诡谲笑意与满足！！
“拦！！”这是冯保尖锐到极点的嘶吼！他已不顾一切扑向那块被诡异物质污染的龙头！然而——
迟了！
一种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髓直穿神智的深寒滞重……如无形的瘟疫……已然顺着龙头深处奔流不息的冰冷管道……疯狂扩散下去！无声……却绝对致命！那是远超寻常腐毒……更似剥夺水脉本身灵性生机的灭种之“咒”！！
雷震的暴怒重刀再度举起！
冯保的阴爪贯向鸦羽头顶！
就在此刻——
“轰！！！！”
一道猛烈爆炸从他们身后不远处通向皇宫御花园引泉台的方位猛烈传来！！！地动山摇！！！碎石如雨！！
“报！！！泉台出口崩裂！有毒物反溢！！”混乱中一名内廷小监魂飞魄散疯跑跪倒报信！
这骇然惊变迫使所有人动作一滞！
地上重伤吐血的“鸦羽”…竟抓住这生死须臾间隙！
整个身体诡异一扭！如同化骨蛇蜕皮！身上厚重黑袍诡异脱落！里面竟是一身贴身灰色薄软皮膜！他口中吐出一颗黑豆！炸开一小片呛人腥辣毒烟！身影借着爆炸乱石与毒烟弥漫之机……竟从雷震沉重劈下的刀锋死角与几个潜鳞卫脚步交错中……诡魅般消失！只留下满地流淌的诡异蓝黑血迹和那件破碎如死鸦羽翼的黑袍！
“……啊！！！”雷震暴捶冷墙！
冯保一张阴鸷脸上肌肉扭曲抽搐如鬼！猛地转向那被污染的龙头闸门……枯槁手指痉挛着捏紧……眼中透出的不再是惊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惊恐与死灰！
“完了……快去通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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