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尧看在眼里，心里的担忧一点点攒起来。
他观察了好几天，记下灼华每天的睡眠时间、进食量，发现小家伙不仅活力大减，连饭都比以前吃的少了些。
终究是放心不下，这天他腾出时间，带着它往宠物医院走去。
暮色把街道揉成一片模糊的暖黄，苏慕尧怀里的小猫蜷缩成一团，温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布料渗过来，却暖不透他指尖的凉意。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太小了，撑不了多久”，每一个字都像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小猫。
灼华的毛软软塌塌，原本亮得像碎钻的眼睛半眯着，只剩微弱的光，他赶紧把下巴抵在猫毛上，掩去眼底翻涌的红，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息：“小小，我们回家了，给你开罐罐。”
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怀里的温度提醒他要走稳。
直到路过熟悉的巷口，才惊觉自己竟走过了停在路边的小电驴。
他转身往回走，鞋底蹭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黄昏里格外清晰。
“汪汪汪——”
清脆的狗叫声陡然响起，苏慕尧顿住脚步。
低头看去，一只金灿灿的金毛正摇着尾巴挡在他面前，蓬松的尾巴扫过他的裤腿，带着点湿意的鼻子凑过来，却被他下意识地侧身避开。
他往左挪一步，金毛就颠颠地跟到左边，毛茸茸的脑袋歪着。
他往右退半步，金毛立刻调转方向，依旧稳稳挡在身前。
“金块！你别跑！”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个穿着浅蓝卫衣的女生快步跑上来，双手一把抓住金毛松开的狗绳，顺势弯腰撑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抱歉抱歉，”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这逆子一不留神就疯跑，没吓到你吧？我马上把它拉走。”
苏慕尧摇摇头，“没事。”
女生直起身，视线落在他怀里的小猫身上，忽然眼睛一亮：“是你！”
她往前凑了半步，“好巧啊，你也搬来市里住了？”
苏慕尧愣了愣，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相关的片段，却只捞出一片模糊的影子，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
金毛似乎嗅到了小猫的气息，兴奋地往前探着身子，舌头吐出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灼华，一副跃跃欲试想要舔一舔的样子。
苏慕尧立刻收紧手臂，把灼华往怀里又拢了拢，另一只手挡在金毛面前。
金毛察觉到他的防备，晃了晃尾巴，终究还是乖乖退了回去。
“汪汪汪汪——”
「小家伙，是我啊。」
苏慕尧怀里的灼华动了动，“喵喵喵……”
「知道是你，什么事？」
“汪汪汪汪汪——”
金毛往前迈了一小步，脑袋微微低下，叫声放缓。
风掠过树梢，带着夏末的暖意，却吹不散空气里的沉郁。
「对了，三花让我给你带话，它跟新主人回家了，说可惜不能在春天等你了。”
灼华的耳朵抖了抖，“喵喵喵喵喵……”
「这样很好啊，现在我们都有家了。」
金毛安静了几秒，又抬起头，“汪汪汪汪——”
「你是不是生病了？」
细弱的叫声混在晚风里：“喵喵喵……”
「只是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
女生揉了揉金毛的脑袋，指尖划过它蓬松的毛发：“好了金块，朋友也见到了，该回家了，别在这里打扰人家。”
金毛却没动，只是固执地看着苏慕尧怀里的灼华，“汪汪汪汪——”
「小家伙，下次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好不好？」
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花店飘来的花香。
金毛没等到灼华的回复，被女生牵着，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远。
苏慕尧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怀里的灼华，指尖轻轻拂过它柔软的毛。
路灯亮了，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咔哒”一声轻响。
客厅的灯亮起，暖白的光漫过冰冷的地砖，却没能立刻驱散苏慕尧身上的凉意。
他换了鞋，怀里的灼华依旧蜷缩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呼吸均匀，还沉在梦里。
客厅的窗帘没拉，窗外的霓虹透过薄纱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斑。
苏慕尧抱着灼华走到沙发边坐下，他低头，鼻尖蹭了蹭灼华柔软的绒毛，那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
*
温热的唇落在灼华的额头上，“小小，再睡下去，那晚饭就没啦。”
话音刚落，小家伙忽然动了动。
灼华的耳朵抖了抖，原本闭着的眼睛掀开一条缝，琥珀色的瞳孔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随即就被“没晚饭”三个字点燃了怒意。
它抬起小爪子，肉垫软软的，直接拍在苏慕尧捧着它的手上。
力道轻得像挠痒，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小尾巴还不耐烦地甩了甩，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呜”声。
可恶，居然敢拿吃饭威胁本喵！
苏慕尧被它这副张牙舞爪却毫无杀伤力的样子逗得鼻尖一酸，连忙转过脸去，把灼华放在桌上。
灼华立刻忘了刚才的“恩怨”，凑到盘子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小口小口地吃着。
苏慕尧就在旁边看着，指尖悬在半空，想摸摸它的头，又怕打扰它进食。
灯光下，灼华的毛显得有些干枯，原本圆润的小脸蛋也瘦了些。
看着看着，苏慕尧的视线就模糊了。
他眨了眨眼，眼泪比呼吸更先落下，“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又一滴紧接着坠下，两滴、三滴，连成细细的线，砸得地板生疼。
脑海里翻涌着杂乱的片段：搬完家那天，纸箱堆得像小山，灼华撒欢着穿梭。
后来他熬夜敲代码，小家伙就趴在键盘旁，用小脑袋蹭他的手腕。
忙完搬家忙工作，忙完工作忙目标，未来被他拆成无数个“下一次”，却唯独没给苏小小留一个“现在”。
如果搬完家那天，直接带它去趟医院呢？
是不是现在，灼华就能大口大口吃猫饭，而不是吃几口就停下？
是不是就能看着它的毛重新变得顺滑，看着它从桌角跳到书架，再跳到他的肩膀上，慢慢长成一只沉甸甸的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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