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要放弃他了？
祁同伟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想起了过去种种。
高育良总是教导他，要顾全大局，要为汉大帮的整体利益考虑。
那么现在。
他祁同伟，是不是就成了那个可以被牺牲掉的“局部”？
越想。
祁同伟的心就越冷，越沉。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孤儿。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寒冷，看不到一丝光亮，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在巨大的不安和恐惧中。
祁同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高育良指望不上，他就必须自救！
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清楚。
现在汉大帮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拿起办公桌上的另一部加密电话，祁同伟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他安插在省委办公厅的一个心腹眼线，专门负责为他传递各种内部消息。
“是我。”
祁同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常委会结束了，帮我打听一下，我们......我们这边的人，现在都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明说“汉大帮”，但对方显然听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厅长......情况，不太好。”
祁同伟的心，又是一沉。
“说！”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沉默。”
眼线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位，大家要么说不清楚，要么就直接挂了电话。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态。”
沉默，就意味着观望。
观望，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倒戈！
祁同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还有呢？”
“还有......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托关系，活动着想要调离汉东了！
“我听说，省交通厅的刘厅长，今天下午就飞去京都了，说是要去部里跑项目，但谁都知道，他这是去避风头了！”
“什么？！”祁同伟如遭雷击！
姓刘的跑了？
他可是老师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
竟然第一个当了逃兵！
“人心......人心都散了啊，厅长。”
眼线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现在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哪还有人敢站出来说话？都怕被那个楚组长盯上啊！”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这句老话此刻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残酷！
挂掉电话。
祁同伟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完了。
全完了。
老师指望不上了。
同门师兄弟们，也都在各自盘算着退路，大难临头各自飞。
汉大帮这艘曾经在汉东政坛呼风唤的巨轮。
虽然还没有彻底沉没。
但船上的水手们，已经没人愿意出来堵窟窿了。
而他祁同伟，就是那个被推出来，顶在最前线的孤家寡人。
独自一人，面对着那即将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祁同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逼到了悬崖边的赌徒，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翻盘的底牌。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死寂。
祁同伟心中一紧，猛地抓起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高小琴。
“喂？”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显得有些沙哑。
“同伟！出事了！”
电话那头。
传来高小琴那压抑着极度惊慌的声音。
往日里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镇定。
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于崩溃的恐惧。
祁同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慢慢说，怎么了？”
祁同伟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缓慢。
“他们......他们来了！”
高小琴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在今天下午，那个姓楚的专案组，派了一支审计团队，直接进驻了我们山水集团！”
“什么？！”
祁同伟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动作这么快？！
“他们......他们没有查封公司，也没有抓人。”
高小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急忙解释道。
“那他们干了什么？”祁同伟追问道。
“审计！”
高小琴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他们说要对我们集团所有和‘一一六’大风厂项目相关的财务问题，进行一次彻底的审计。”
“他们非常有礼貌，说话客客气气的，但却直接接管了我们的财务部和档案室。
“所有的账本、合同、电脑，全都被他们贴上了封条。公司还在正常运转，但我们......我们就像被扔在手术台上一样，任由他们一刀一刀地割！”
温水煮青蛙！
祁同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词。
他宁愿对方像抓程度和梁群峰那样，直接用雷霆手段查封公司，抓走高小琴。
那样至少还能说明对方手里没有十足的把握，需要通过突击审讯来获取证据。
可现在......
对方不抓人，不查封，只是审计。
这恰恰说明，对方根本不急！
这说明，楚风可能早已掌握了某些核心的东西。
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走一个“完善证据链”的程序！
这比直接查封，更可怕！
因为它带来的，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极致的心理折磨！
“老师......老师他知道吗？”
祁同伟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打过电话了！”
高小琴的哭腔更重了，“高书记他......他只是让我全力配合，说......说我们是正经商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身正不怕影子斜？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苦笑。
他听懂了老师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切割！
在提醒高小琴，也是在提醒他，山水集团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
不要妄想把火烧到他这位省委副书记的身上！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高育良那句“按兵不动”。
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已经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你还按兵不动？
等死吗？！
“同伟......我们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高小琴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别怕。”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
“有我。”
“天，塌不下来。”
他挂断了电话，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死寂。
但这一次。
他的眼中，不再有迷茫和惶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野兽般的疯狂和狠厉。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祁同伟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这一次，他不是去求助。
也不是去试探。
而是去......摊牌！
去逼宫！
他要让高育良明白。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要么一起活！
要么，就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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