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他事,本宫倒有一事。”季昭寰忽然正过身,带着浅笑看向他。
她这话说得认真,萧伯梁微微一滞。
请将军尽好做兄长的本分,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不疾不徐,希望将军管教好令弟,莫要再如此轻浮。
萧伯梁神色未变,指节也在茶盏上轻轻一敲:哦?臣弟如何轻浮了?
季昭寰唇边的笑意加深,眼神却冷了下来:令弟待青妩,可不像将军待本宫这般...客气。
她故意在二字上咬了重音,顿了顿,又继续道:本宫的妹妹是娇惯了些,但若是养不了——
她忽然俯身,将茶盏推了过去:大不了送回大牢,或是送来我这里。我们季家的女儿,哪里就容得这般糟践了?
最后一字落下后,殿内骤然寂静。
萧伯梁眸色一沉,眼底翻涌的情绪化作了一声冷笑:娘娘这话说的...倒像是臣弟亏待了令妹。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令妹锦衣玉食,过得可比娘娘…好多了,何来糟践一说?
锦衣玉食?
季昭寰冷笑,萧将军莫非以为,给个金丝笼子,就是恩赐了?
萧伯梁忽然站起身来,高大身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娘娘以为,季家谋逆之罪,本该是什么下场?
季昭寰不退反进,仰头迎上他的目光:所以大将军今日来,是要提醒本宫认清自己的处境?
萧伯梁俯身逼近一步,低声道:臣只是来告诉娘娘——管好冷宫的事就够了。至于令妹...臣弟自有分寸。
季昭寰猛地推远他:萧伯梁!
臣在。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端方君子的模样,娘娘还有何指教?
季昭寰胸口剧烈起伏,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微微侧身,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萧将军既然送完吃食,就请回吧。”
萧伯梁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将残茶一饮而尽。
他扫了一眼桌上精致的糕点,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娘娘在这冷宫,倒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只是不知……这般折腾,究竟有什么打算?
打算?季昭寰抬头,对上他锐利的目光:自然是安分守己。难道将军以为,我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萧伯梁轻笑,而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就好。他整了整衣襟,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明日是冬至,臣会派人送些饺子来。
说完,便大步离去。
季昭寰站在原地,看着重新关上的殿门,忽然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萧伯梁。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你以为,你赢定了?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桌上萧伯梁带来的佳肴——芙蓉蒸蟹、八宝酿鸭……
身体是自己的,不吃白不吃。
“小桃,过来用饭。”
唤来小桃,她重新拾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西山别院。
季青妩倚在窗前,看着仆役们踩着竹梯往廊下挂红灯笼。
小丫鬟捧着托盘怯生生地进来:
姑娘,将军吩咐说冬至要喜庆些。
收下吧。季青妩头也不回地说。
春芽上去接过了托盘,上面是一件石榴红织金裙。她展开裙子,正红的料子上用金线绣着缠枝牡丹,华贵非常。
“小姐…穿吗?还是穿那件…”春芽捧着裙子,语气小心翼翼。
季青妩破天荒地点点头,伸手接过那件石榴裙:就穿这件红的吧。
长姐在冷宫尚且活得从容,把荒芜之地都过出了颜色。而她困在这看似华贵的别院,却活得像行尸走肉。
严嬷嬷见自家小姐点头,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伺候:
“小姐,老奴听丫鬟说,将军今夜参加宫宴,怎么也要到子时才能回来。”
严嬷嬷望着那张扬的石榴红裙,语气中带着试探,您还要穿这件吗?
“就穿这件吧。”季青妩望向铜镜,她缓缓抚过自己的脸颊,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
这身石榴红的织金裙果然显气色,衬得她肤若凝脂,脸颊微红。
小姐真好看。春芽为她簪了支缠枝金簪。
严嬷嬷上前替她拢了拢衣襟:小姐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屋子里,人都憔悴了不少。外头的雪刚停,现下梅花开得正好,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走走?也好散散心。
季青妩望向窗外,月光倾泻而下,远处的梅林若隐若现。
也好。她轻声道,是该透透气了。
严嬷嬷立刻取来一件白狐裘,轻柔地披在她肩头。石榴红裙与雪白狐裘相互映衬,将她衬得愈发娇艳动人。
园子里,春芽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主仆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梅林深处走去。
季青妩仰头望着枝头绽放的红梅,思绪不禁飘远。从前在季府时,长姐常常教她要像这梅花般坚韧。
小姐快看这枝,严嬷嬷指着一株梅树,您看这白里映红,开得多好。
季青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却见梅树后立着一道人影。那人一袭青衣,身姿挺拔,在雪夜中格外醒目。
她的心猛地一跳。
杜玉衡。
阿妩......
杜玉衡从梅树后缓缓走出,他往前迈了两步,又停住,像是怕惊着她:我......我来带你走。
季青妩僵在原地,她转头看向严嬷嬷,老人眼中含泪,满脸都是恳求。
嬷嬷......你这是......
小姐!严嬷嬷突然跪下身去,老奴实在不忍心看您这样下去......杜公子拼着性命闯进来,就为了带您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春芽也跟着哭出声,低声道:小姐,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季青妩颤抖着将严嬷嬷搀扶起来,她发现老人的脊背比季府被抄前弯了几分,动作也迟缓了些。转头再看春芽,少女往日里圆润的脸颊如今瘦得凹陷,肤色变得蜡黄,原本柔软的指尖如今也磨出了茧子,发间还沾着干活时蹭上的棉絮。
原来在她独自黯然伤神的日子里,身边人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她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杜公子......她轻唤一声,声音变得哽咽,你不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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