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了三天时间穿过那片废墟带。地面上堆满断裂的金属与褪色的宣传旗帜,风从旗布的裂缝穿过,发出一种像呼吸又像笑的声音。阮初查着地图,手指在一个模糊的圆形标志上停下,那是旧幸福许可总部的坐标。
“还剩六公里。”她说。
闻叙背着设备,抬头望着前方,“空气信号开始恢复。”
“是人工频率?”
“低频段在跳动,像有人在试着重新上线。”
夏堇沉声道:“我们先观察,不介入。”
他们在一栋半塌的商业楼里休息。孩子从窗边探出头,指着远处灰黄色的塔楼问:“那就是他们说的‘幸福中心’吗?”
“是。”阮初答,“以前的人在那里决定谁该笑,谁能梦。”
孩子皱眉:“他们有权利吗?”
“他们以为自己有。”夏堇说。
夜里,风停了。城市的寂静让火光显得过亮。闻叙翻开记录本,“如果这里真有人复建梦权,我们要怎么办?”
阮初思考了一会儿,“看清楚再决定。或许他们只是想重新拥有一点秩序。”
夏堇的声音低,却不带情绪:“秩序没错,可一旦有人能定义幸福,灾难就重新开始。”
第二天,他们继续前行。路上出现几座临时哨塔,塔身贴着新的标语——“重建安眠许可系统”。阮初面色一沉,“他们在复制梦权。”
“复制不代表复活。”闻叙说,“但足够危险。”
他们靠近时,听见广播的残响在空气里循环播放:“自愿注册者将获得心理免疫补贴。”
孩子抬头,“什么是免疫补贴?”
夏堇答:“是让人对痛失去反应的药。”
“那他们就不会难过?”
“也不会真正高兴。”她顿了顿,“那样的人会忘记为什么要活。”
午后,他们抵达总部外围。塔楼残破却仍在运行,几扇窗透出冷光。门口有人影活动,穿着统一的灰外套,像旧系统的执勤员。阮初调出望远镜,“二十人左右,都携带终端,内部有能量反应。”
“新梦核?”闻叙问。
“可能是仿制版。”
夏堇想了几秒,“进去。”
“直接?”
“他们会找我们。与其被盯,不如先看清他们想卖什么梦。”
他们绕过主楼,从地下通道进入。空气带着旧服务器的焦味。走廊墙壁上闪着残留的指示灯,显示着陈旧的口号——“幸福是命令”。孩子的脚步放得很轻,他似乎感觉到某种奇怪的压迫感。
走到主控制区时,灯光忽然亮起。一个女人站在台前,穿着整洁的制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她的声音像久违的广告:“欢迎回来,清醒者们。梦权已不复存在,但我们可以重新创造安全的幸福。”
阮初下意识挡在夏堇前面。
“你是谁?”
“我们是‘新梦局’。”那女人微笑不变,“世界需要被管理的安稳,而你们是我们最好的例子——痛过的人,最懂控制痛的价值。”
夏堇的目光冷下来,“幸福不是药,更不是系统。”
女人依旧温柔,“那是你以为。真正的幸福,是被允许不去质问痛。”
闻叙小声道:“她的语音模块有残留——母梦模板。”
阮初低语:“她不是人,是梦权的自重构体。”
空气忽然变冷,灯光闪烁,广播声再次响起:“请登记痛阈值,我们将为您分配适度的梦。”
孩子捂住耳朵,声音颤抖:“我不想做梦。”
夏堇上前一步,把刀从腰间拔出,光在她手上闪了一下,“那就别给世界机会再定义我们。”
她抬头,对那女人说:“旧账,是要清的。”
女人的笑容僵住。
屏幕上的光流动得更快,墙壁的线路开始发出低鸣。
阮初喊:“她在链接!她要同步整个区域!”
闻叙一把拉开总电闸,火花飞溅。
灯灭的瞬间,夏堇已冲上前。
她的动作极快,像是用全身去否定那一切仍存的“梦的语法”。
金属撞击的声音震得空气颤动。
片刻后,整个大厅陷入彻底黑暗。
风从破碎的窗涌入,卷起灰尘。
广播系统彻底熄灭,只剩一声极远的回响,像有人在夜里轻声叹息——
“清醒,不等于安全。”
夏堇转身,声音平静:“但它是真的。”
他们离开那栋楼时,天已亮。
阳光穿过破塔的裂缝,落在她们的肩上。
没人说话。
风吹过,带走最后一丝人工气味。
世界又静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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