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在第二天彻底变了。空气里带着雨前的闷气,云压得低得几乎能碰到头。阮初在地图上标出几条旧输电线的走向,那些线原本连接着梦权系统的节点,如今成了他们的方向标。夏堇抬头望天,感觉到风的味道变了,像是吹过被烧焦的金属。
他们离开“风塔之城”时,老人送到街口。孩子回头挥手,老人只是抬了抬桶,什么都没说。风从街尾灌来,把几块写满字的铁片撞得叮当作响,那声音听起来不像告别,更像一种轻微的笑。
“再往南两天,就是边界。”阮初说。
“灰区的还是梦区的?”闻叙问。
“都不是。”她指着地图下方一片空白,“官方从未标注的地带。”
夏堇微微一笑,“终于有个名字我喜欢了。”
路渐渐难走。废弃的公路被碎石吞噬,偶尔还能看见残破的交通牌。孩子踢开石子,露出几个模糊的字母——cIVIL boRdER。阮初读了一遍,轻声说:“文明边界。”
闻叙笑了笑:“真是讽刺。梦权、灰区、风塔城……每个地方都在定义文明。”
夏堇语气平静:“那我们就看看,不定义是什么样。”
傍晚,他们在一处旧哨站停下。哨站标志早已模糊,只剩一面生锈的铁牌,上面刻着几行歪斜的字——“边界之后无神。向南行者自行负责。”闻叙描着那行字,笑道:“像警告,也像承诺。”夏堇回答:“区别不大,重要的是谁写的。”
夜里下了小雨。雨不大,却很密,像试图冲刷掉一切痕迹。阮初用帆布盖住终端设备,闻叙守着火堆。孩子睡得不安稳,嘴里含糊地说着“塔还在响”,夏堇轻声回答:“那是风在记事,不是梦。”
天刚亮,阮初发现地上有浅浅的车辙。轮印新,不属于他们。她蹲下摸了摸,“有人来过,不久之前。”
“灰区的人不会冒这么远。”闻叙皱眉。
“那就剩两种可能。”夏堇望向远处浓雾的方向,“要么是新的神,要么是旧的人。”
中午,他们到了所谓的“边界”。没有墙,没有标识线,只有一条极宽的裂谷。谷底长满黑色的草,风一吹,那些草就像波浪一样起伏。阮初拔出一根,发现根部是金属质地。她有点发冷地说:“这不是植物,是传感纤维。”
闻叙蹲下看了看:“谁埋的?”
“也许是神。”她轻笑,“也可能是我们自己。”
谷对面是一片灰白的平原,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夏堇站在谷边,看了很久才说:“你们听见什么吗?”
“没有。”
“对,这就是重点——什么都没有。”她指着那片死寂的空地,“这才是‘无定义’的样子。”
他们架好滑索,一个接一个地下到谷底。风被吸进裂谷后变得异常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黑草间传播。阮初打开探测器,屏幕上数据乱跳。
“辐射?”闻叙问。
“不是,是记忆残波。”
“什么意思?”
“这个地方……可能是梦权的底层服务器区。”
夏堇弯腰从泥土里拔出一块半埋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几个字:dream core - base。她抬头,声音低得像咒语:“原来边界,不是防人出去,是防人进来。”
他们沿着信号最密的方向走,直到傍晚才看到一个掩在岩壁后的入口。门半埋在石块里,表面锈迹厚重,但警告灯还在微微闪烁。阮初擦去灰尘,灯光忽然亮了一下。
“它还活着。”她喃喃道。
闻叙凑近,看到门上的铭牌:
【梦权第零节点】
【主机权限:仅限创始序列】
几个人沉默了几秒。夏堇抬起刀,敲了敲门面,声音空而深。
“门后是什么?”闻叙问。
“答案。”她顿了顿,又说,“但不一定是我们想听的那种。”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阮初点头。夏堇深吸一口气,反握刀柄,用力撬开门锁。金属裂开的声音在谷底回荡,风从他们身后猛地灌入。那一瞬间,像整个世界都在呼出一口压抑了太久的气。
门后的黑暗像实质,灯光照不穿。阮初举起手电,光柱打在墙上,映出无数行刻痕。那些不是人写的,而是系统生成的文字:
“痛被定义为错误。”
“安眠等于服从。”
“神的存在,是人类不肯醒的借口。”
闻叙的喉咙有些紧,阮初读到最后一行时几乎是低语:“当梦结束,神将坠入人间。”
夏堇站在那行字前,神情平静到近乎冷酷。她伸出手,轻触冰冷的金属,“那我们现在,就在神的坠落地。”
风又一次穿过裂谷,这次不再犹豫。黑草顺着风伏低,像在行礼。阮初关掉探测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人类造了梦,梦造了神。现在,轮到神偿债。”
孩子拉住夏堇的手,抬头问:“我们现在算清醒了吗?”
夏堇低头,语气温和而坚定:“清醒不是状态,是选择。”
她转过身,看向那片黑暗深处。“而选择,”她说,“才是我们唯一还剩下的梦。”
外面的风再次响起,像呼吸,也像回应。裂谷边的铁草随风微微摆动,空气中有一种新的节奏——不是梦,也不是神,只属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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