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风变得轻了。空气里残留的灰尘被夜雨压下,世界安静得像刚被人打磨过。夏堇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天线被风轻轻晃动,那种几乎听不见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城市在睡梦中呼吸。
闻叙已经起床,在中控台前检查日志。阮初蹲在角落里整理工具包,把昨晚封存的“觉梦头箍”放进最底层。孩子坐在门口,盯着一片风吹起的尘,看着它绕着门框打转。
“今天风往哪边走?”夏堇问。
阮初看了看气压计:“偏西北。”
夏堇点头:“那我们就顺风。”
她没有再说别的,也没有问目的地。现在的每一次出发,都不需要理由。
——
他们离开气象站时,风带着草木的味道。山脚下有一条干涸的河道,石头之间卡着几根倒塌的路灯杆。闻叙背着终端走在最后,他的影子和风的影子重叠,长长地拖到坡底。
阮初打开终端,调出风权信号。屏幕上浮动着一个新的标记点:不规则、模糊,像风自己画的地图。
“这里以前可能是第十二节点。”她说,“但信号太弱,像在自我隐藏。”
“风在藏它?”夏堇问。
“也许。”阮初答,“或者风不想让我们看到。”
他们沿着信号方向走去。路上没有建筑,只有一座被风掏空的隧道。隧道口刻着旧字:“风权分区·西北走廊。”
“这地方好像还在运行。”闻叙说。
“太干净了。”夏堇皱眉,“不该这么干净。”
他们进入隧道。里面有风,却没有尘。风在墙壁之间来回穿梭,像一场没有观众的实验。阮初打开照明,光线照出墙面上的刻痕——
“风是记录者,不是信徒。”
“清醒者不传道,只传信号。”
“这是谁写的?”孩子问。
“也许是以前的风行者。”闻叙回答,“或者是风自己。”
——
隧道尽头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墙上贴着多年前的监控屏幕,灰尘堆得像雪。阮初擦去一角,屏幕居然亮了。视频信号跳闪两下,出现一个模糊的面孔。那是个女人的影像,声音失真,但依稀能听出语调平稳:
“这里是第十二节点记录员。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风仍在传递。
我们没有求救,只留下观测。
风正在学习区分‘真实的呼吸’与‘被制造的呼吸’。
当它能分辨出这两种声波,人类就不再需要梦权。”
画面抖了一下,转为黑屏。
“她说的意思是……风能学会辨真假?”闻叙问。
“也就是说,风在替我们决定什么是真的。”阮初接道。
夏堇沉默了片刻:“那我们就要教它,什么是‘不要决定’。”
——
他们在大厅停留了一晚。阮初重新配置了风权节点,把记录员的影像转存出来,留在终端备用。闻叙试着修复天线,让风信号能覆盖更远一点。孩子睡在一堆旧电缆上,蜷成一团。
夜深时,夏堇独自走到隧道口。风从她的发间穿过,带起几缕被月光照亮的灰。她对着风轻声说:“别学我。别学任何人。风该自由。”
风没有回应,但那一刻的流速明显变慢,像是听懂了。
她转身回到大厅。阮初正趴在桌上打草稿,闻叙用旧数据线修复传输口。孩子醒了一半,抬头说:“你去跟风说话啦?”
夏堇笑了笑:“它在听课。”
孩子咧嘴一笑:“那它学完要考试吗?”
“要。”夏堇说,“题目只有一题——‘你是谁’。”
——
第二天,他们把风权记录员留下的核心程序导出备份。文件名自动生成了一行字母:“w-LEGAcY”。阮初把它翻译出来——“风的后裔”。
“风的后裔……”闻叙念出这个词,目光落在他们四个人之间。
“也许说的是我们。”孩子小声说。
夏堇轻轻摇头:“不。是每一个还肯问‘我是谁’的人。”
他们没有再回头。风在背后推着他们往前走,像一条无声的河,把过去所有的梦都埋在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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