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清康熙年间,青州地界来了个福建籍的道台老爷,姓陈名宝钥。这位爷虽说是个当官的,可偏偏最爱风雅之事,平日里就喜欢吟个诗作个对。
不过啊,他遇上的这件奇事,可比什么诗词歌赋都来得玄乎!
这日深夜,月明星稀,陈老爷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忽听得一声——您猜怎么着?但见门帘轻动,香风扑面,竟走进来一位绝色佳人!
这女子生得那叫一个标致: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身穿锦绣宫装,长袖飘飘,简直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
陈老爷当场愣住,惊讶地说:哎呦喂!这是哪家的姑娘?!
那女子掩口轻笑:大人莫惊,妾身就住在西边隔壁。见您深夜独坐,特来相伴。
说着径自走到案前,自个儿斟了杯茶。
陈老爷心里直打鼓:这深更半夜的,西邻分明是堵破墙,哪来的住户?莫非是...狐仙鬼怪之流?可瞧着这般美貌,又实在心动。当下大着胆子拉住美人衣袖,请她同坐。
要说这姑娘可真不简单,谈诗论文样样精通,把个陈老爷喜得抓耳挠腮。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动脚,您猜人家怎么着?
姑娘也不甚抗拒,半推半就地说道:大人且慢,这屋里...没旁人吧?
陈老爷赶紧把门闩上,回道:没有没有!连个耗子都没有!
只见他手忙脚乱就要帮人家宽衣解带。
这姑娘羞得满脸通红,细声细气地说:妾身年方二十,还是个黄花闺女呢...望君温柔相待。
后面的事儿嘛,咱就略过不提......
云雨过后,但见床单上落红点点,这姑娘才幽幽道出姓名:奴家名叫林四娘。
陈老爷刚要细问,她就嗔怪道:一辈子的清白都交给您了,若是真心待我,何必刨根问底?
从此之后,这位林姑娘夜夜必来。俩人常常关起门来饮酒作乐,最妙的是这姑娘精通音律,随便一段曲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陈老爷就缠着人家:好姑娘,你唱个小曲儿给爷听听?
林四娘直摆手推辞道:“奴家久不习艺,多半已遗忘,怕被知音耻笑。”
陈老爷再三恳求,她才低头打拍,唱起《伊州》《凉州》的调子。但闻歌声哀婉缠绵,唱着唱着竟落下泪来!
陈老爷也倍感悲凄,赶忙拥抱安慰道:莫要唱这些伤心曲调,令人抑郁。
林四娘却道:心里悲伤自然唱不出欢快的调子,就像心里快活也唱不出哀愁一般。
两人情谊日渐深厚。日子一长,陈府下人常在窗外偷听,没有一个不动容流泪。
有一回,陈夫人隔着窗缝瞧见林四娘容貌,惊叹这哪里是凡人?分明是狐仙鬼魅!赶忙劝丈夫断绝来往。
陈老爷被夫人说得心里发毛,当真就去问林四娘。
您猜怎么着?林四娘顿时泪如雨下,凄然道:实话告诉您,妾身本是衡王府的宫人,十七年前遭难而死。感念君恩才来相伴,绝无害人之心。既然您心存疑虑,此刻便当辞别!
陈老爷坦言道:我哪是疑你?实在是情深意重,想知道你的来历啊!
于是林四娘追忆叙述,这才晓得她原是前朝宫娥。每当说起故国往事,总是泣不成声。
这林四娘还有个习惯:夜半总要起身诵经。什么《准提咒》《金刚经》念得滚瓜烂熟
陈老爷好奇问她:这阴间也能念佛忏悔?
林四娘叹道:无论阴阳,修行总是一样的。妾身只想修个来世...以解脱终身沦落之苦。
她常与陈老爷品评诗词,指摘瑕疵,遇到佳句便柔声吟诵。其风流意态令人忘倦。
陈老爷问:“你擅长作诗吗?”
林四娘答:“生前偶有习作。”
索要诗作时,她笑道:“儿女之语,岂敢示于高人。”
就这样,转眼三年过去,这夜,林四娘忽然穿戴整齐,对着陈老爷深施一礼。
陈老爷心里一下,忙问:姑娘这是为何?
但见林四娘泪落如雨,回道:冥王念我生前无罪,又勤修经文,特许我投生王府。今夜一别,永无相见之日了!
当下二人抱头痛哭,摆酒饯行。林四娘且歌且饮,唱的都是凄婉之音,好几次哭得唱不下去。
眼瞅着鸡叫头遍,她取来纸笔,说道:我不可再留了,您总怪我不肯作诗,今日临别,且胡乱写上一首。
但见笔走龙蛇,写罢掩面而去。陈老爷追出门外,但见晨雾迷茫,哪还有人影?唯有诗笺墨香犹存。您道这诗写的什么?各位请看:
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
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
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
红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
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
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
这诗写得悲悲切切,据说里头还有几处重复错漏,想来是伤心过度所致。
陈老爷将此诗视若珍宝,终身收藏。后来有人考证,这林四娘确是明末衡王府的宫娥,国破之时香消玉殒,成就了这段人鬼奇缘!这正是:
深宫寂寞十七秋,幽魂夜半诉离愁。
红尘自有痴情在,人间鬼域两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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